陈院长的办公室贺衍舟去过,在旁边一栋独立小楼上。他下楼走出教学楼大厅,出门的时候差点跟人撞到一起。
贺衍舟脚下一错,身子敏捷侧身让过去,男人穿着长袖的蓝色外套,是典型常年进行体力劳动的人,外套厚实且有些污渍,低头弓着腰,步履匆匆。
男人鬓间已经有了灰白的发,他一直低着头走路,脚步未停,甚至不在意是否差点撞到贺衍舟。
贺衍舟下了两级台阶,猛然顿住脚,回身看见中年人匆忙的身影进入教学楼大厅,又快速消失在楼梯间的入口。
贺衍舟的眸子凛然一颤,拔腿朝着男人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贺衍舟所料不差,还未等他攀上二层的拐角平台,就已经能隐约听见敲门声响起:“请问,这里是心理学系的教师办公室吗?”
贺衍舟心头发紧,凭借本能向上蹿跃。
不够快,还是不够快。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随着贺衍舟一跃而上三层的脚步声,办公室内的尖叫声同时响起,“轰轰隆隆”几声凌乱的响声后,呼喊声震耳欲聋。
贺衍舟冲入办公室内,那个中年男人正挥舞着一把长刃剪刀,面目狰狞的胡乱向前刺去。他毫无章法,甚至没有目标,只一味的对准离他最近的人然后死命刺下去。
“就是你们害死了我儿子,你们这群臭老九!给我儿子偿命!!”
没人想到跳楼学生的父亲会到这里来寻仇,全都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失了魂魄。办公室内不论男女,只一味的逃窜躲避,不过眨眼的功夫,原本整洁的办公室内已经东倒西歪,乱成一锅粥。
侯文娜的办公桌最靠近门口,她吓白了脸,双腿如灌铅,被中年男人一把揪住头发薅到身前。她惊声尖叫,指着王琴口不择言:“不是我,是她,是她把你儿子撵出去的。”
男人的目光锁定在抖如筛糠的王琴身上,手一松,侯文娜顺势躲开。
他举起剪刀直冲王琴而去,贺衍舟已至门口,见状在他身后猛的向前一扑。
与此同时,姜霈也朝向王琴扑过去,试图将已经吓傻的王琴拉出男人剪刀刺向的范围。
男人被贺衍舟扑倒,剪刀掉在手边,与大理石地面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姜霈这时用了全力,拉住王琴的胳膊朝反方向猛拽,王琴一个踉跄摔倒在一旁的一丛高大绿植上。
男人已经杀红了眼,失去所有理智。他一脚蹬在贺衍舟小腹腰侧,趁机摸起剪刀先回身朝贺衍舟的方向无章法的乱刺几下,又快速爬起来朝离他最近的姜霈刺过去。
姜霈因为刚才的动作惯性,此刻正背对着男人。
“姜霈!”贺衍舟几乎是在嘶吼,“姜霈!”
姜霈下意识回头,明亮的剪刀已经出现在视线之内,锋利的刀刃正裹挟着劲风,直冲自己而来。
面前是剪刀,身后是王琴的办公桌,姜霈已经避无可避。
男人虽然动作迅速,可贺衍舟明显更胜一筹,不过瞬间,贺衍舟已经暴起。
他自后向前扑上来,肌肉相撞的声音之后,剪刀擦过姜霈衣服掉落,重重砸在她的脚边。
贺衍舟这次没再给男人机会,他将膝盖紧紧压在男人背上,一只手反向钳住男人的手,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拨了报警电话。
办公室内其他老师这才如梦初醒,几个男老师蜂拥而上,齐齐围过去帮着贺衍舟死死摁住还在用力挣扎的中年男人。
姜霈低头,视线停留在脚边的剪刀上
明亮锋利的刀刃上浸着浓红的血迹,血迹正沿着剪刀的轮廓缓慢蜿蜒,刺痛姜霈的眼睛。
旧雨重逢(十)
血是贺衍舟的。
即便已经过去两天,可姜霈闭上眼睛,仍能浮现当时的情形
贺衍舟拨完报警电话,几个男老师已经七手八脚把中年男人摁在地上。
贺衍舟先侧头去看姜霈,嘴唇有些发白:“你没事吧?”
姜霈看着他,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你受伤了吗?”
随着这话,旁边一位女老师才惊呼一声,指着贺衍舟身体的另一侧说:“流血了!”
贺衍舟又看一眼伏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确定他已经动弹不得才松了劲,手捂住自己的腰侧。只轻轻一摁再抬起手,宽大的手掌上已满是血痕。
姜霈着急过去,这才看见橄榄绿的军装上破了长长的一道口子,血洇出一滩浓重的湿痕。
再往后就是逐渐嘈杂的人声和人影,学校的保安队赶过来,警务室值班的警察也冲入办公室,再然后是医务室的医生和呼啸而至的警车救护车。
人影重重,因救人而负伤的贺衍舟被视作英雄人物,行动已经不由自己,被潮水一样一波一波赶来的人簇拥着推上救护车。
嘈杂之中,他追着姜霈的眼睛,在擦身而过的片刻轻声道:“霈霈,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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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衍舟住在武警总医院,环境比市区的医院好很多,院子里绿树浓荫,隐约能看见掩盖其中的几幢病房大楼。
姜霈是自己开车来的。
学院里一早已经来过,陈院长带队,还另有学校综合处、工会的几个领导。原本陈院长也叫了姜霈,可姜霈推脱有课,等下了课才自己开车过来。
姜霈把车停好,打开石韫玉的微信:「指导员,您好,麻烦问一下贺衍舟住哪间病房?」
石韫玉回的挺快:「要探望老贺吗?」
姜霈:「我这会已经在停车场了」
石韫玉正倚在窗台边沿看医生给贺衍舟换药,低头看见姜霈发来的微信忍不住‘哟’了一声,抬头冲贺衍舟不怀好意的笑两声:“我下去接个人。”
医生护士好几个人都在,贺衍舟也没多想,石韫玉早已经迈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