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1 / 1)

柳芳萍的微信不过寥寥数语,但贺衍舟已经能透过手机屏幕窥见柳芳萍正在暴怒的脸。

「兄妹跨越雷池,竟还生下孩子。贺衍舟,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你想要跟姜霈结婚,还要认下那个孽种,除非我死」

贺衍舟只觉自己额角胀痛:「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做主。另外,不要再让我看到您对姜霈和石头说这样的话」

柳芳萍回复的很快:「我说话已经算客气,若是这件事被其他人知晓,我敢保证他们说出来的话远比我的要难听几百倍。小舟,你从小到大都是妈妈的骄傲,我不能允许你会做这样令自己万劫不复的选择,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前途全毁」

「您并不是想要看我做出正确的选择,您只是想让我完全遵从您的要求做出决定。妈妈,我不过一件工具,一件证明您权威性的工具」

这句话显然刺痛柳芳萍最脆弱的神经,她输入很久,发来一大段长长的消息:「你尽管忤逆我,不必被我控制,去追求你所谓的自由吧!既然如此,你也不要控制我的行为,我要做什么都与你无关。贺衍舟,我一个人把你艰难带大,为了让你享受到条件优渥的生活,我忍气吞声多少年?我为你做的事情,付出的一切,你是不是都选择看不到?现在真好,我费尽心血培养的优秀孩子,要为了一个年纪轻轻就会爬男人床的女人与我倒戈相向!小舟,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也不用替你周全颜面,我一定要让所有宁北人都知道姜霈是个什么货色!你们之间做出了多么龌龊无耻的事情!」

仿佛一双大手钳制住贺衍舟的咽喉,让他难以呼吸。

在浓烈的窒息感中,贺衍舟一字一句输入最后一条消息:「如果你一定要用诋毁姜霈的方式来达到目的,那么妈妈,我想我应该不会再回宁北。姜霈和石头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底线。」

星离雨散(八)

柳芳萍没有再回复。

贺衍舟自己又坐一会儿,腕表上时针已经指到‘二’。

他下车,沿停车场边的林荫步道朝宿舍楼走。万籁寂静,只有皮鞋踏过地面发出的‘笃笃’轻响。

夜晚安静,人的感官也被放大到极限,晚风吹动树叶,浓密树冠发出磅礴又低沉的喧嚣。

梅州的夏天总是来的很早,好像春节还是昨天,除夕夜那场突如其来的薄雪尚在眼前,眨眼间就要换上轻薄的短袖衬衣。

梅州的夏夜连风都是温热的,像柔软的手轻抚过裸露在外的肌肤。

贺衍舟走了一段,灵敏听见操场方向传来沉闷的呼吸声和有规律的步伐。

他在岔口转出去,走近侧边的操场。

操场最边上一盏高挑的照明灯将操场照的明亮,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低着头在跑道上奔跑。

是李乔。

贺衍舟没有打搅他,就站在操场外静静看他,直到他精疲力尽停了脚步,弯腰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喘气,贺衍舟才从入口走进去,喊一声“李乔”。

李乔抬头,狠狠吃了一惊,将脸上的汗水抹去之后甩甩手,挺直腰杆给贺衍舟打个敬礼:“贺队,您怎么在这里。”

李乔的头发已经全被汗水打湿,连整个脖颈上都全是亮晶晶的汗液,脸颊上酡红的血液散发着热气,看起来已经跑了很久。

“我刚从专案组回来一会儿,路过看见你在跑步,”贺衍舟抬步走到跑道旁的器械区,长臂一撑跃上双杠坐着,又努努下巴,示意李乔上另外一根,“坐会儿。练这么狠,明天不准备起床了?”

李乔没说话,也默默坐在了另一根双杠上,跟贺衍舟斜斜对着面。

“心里不舒服?”贺衍舟沉沉开口。说的是问句,但实际是个肯定句。

李乔做他勤务兵已经有三年多,一千多个日夜朝夕相对,贺衍舟足够了解他。

“没有,”李乔先否认,看一眼贺衍舟,被他锋利的眼神刺中,又低下头,有些烦闷的挠一挠头发,“有点。”

“觉得我的处罚不公平,是吗?”

李乔低头不说话,沉默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重新开口:“我就是不理解。贺队,我俩在队里起冲突,是该罚,可我不理解,为什么我是严重警告,梁亭松只是警告。”

他真的不服气,胸口上下起伏,脸上有愤懑和不解:“就因为他是排长,是军官,我只是个小勤务兵吗?贺队,我不懂。”

贺衍舟没回答李乔的问题,反而问他:“李乔,你跟我几年了?”

“三年半,”李乔说完,觉得更委屈,“从我进队就被您选中做勤务员,跟着您三年半了。”

“三年半了,你还不了解我是什么人?”

李乔被他一句话说的有些懵,巴巴儿看贺衍舟几秒,而后摇摇头:“我了解您,就是因为了解您,才不明白您为什么做这样的处理决定。”

贺衍舟问他:“两三个月前,我跟指导员在宿舍讨论转业的事情,门外听见我们谈话的人是你,对吗?”

李乔的脸瞬间涨红:“是、是我,只是贺队,我真的不是故意偷听。晚上我从洗漱间回宿舍,走到指导员门口的时候牙刷不小心弄掉了,一直滑到指导员宿舍门旁边。我过去捡,一过去就听见指导员说您要转业。”

贺衍舟一脚蹬在李乔小腿上:“既然不是故意偷听,那你跑什么!”

李乔苦了脸:“我不是想跑,我是被您要转业这件事给吓了一跳。当时我整个人都懵了,完全没想到您会想转业,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回宿舍缓缓神。”

“所以你就跟其他人说我可能要转业?”贺衍舟有些恨铁不成钢,“别人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态势,你难道还不清楚吗?这种时候不把心思放在训练上,反而到处跟人讨论我转业与否的问题,说轻了是你分不清轻重缓急,说重了就是动摇军心。李乔,你说,我给你个严重警告过不过分?!”

李乔被贺衍舟说的哑口无言,张了几次嘴都没有说出话来,又将头垂了下去。

贺衍舟的声音在晚风中低低沉沉:“李乔,你头脑灵光,反应迅捷,是个特战的好苗子。只是性格太过外放,有时做事会莽撞冲动,不够沉稳。咱们特战一中队没有容易的任务,一时的冲动换来有可能是血的教训。所以李乔,这个严重警告既是给你的处罚,也是我最后给予你的提醒。”

“贺队……”李乔的眼圈有些发红。

贺衍舟摆摆手:“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不光有一天我会离开,你也会。但李乔,不管我在不在这里,我都希望你能记得当初从军时自己的梦想,更要记得当初来特战时你对着国旗许下的承诺。”

李乔用力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贺队,你今晚说的话我都会记住。”

“你跟亭松……”贺衍舟缓了缓又开口,“你们性格不同,为人处世的方式也不同。亭松内向,想法有时太过简单单纯,容易较真。但我看的清楚,你们两个人就好比拼图的两块,只要能放下私人成见,建立全方位的信任,你们一定会是最互补的搭档。”

李乔应一声‘是’:“原本我对他也没什么成见,只是他太一根筋,有时真的被他气的头疼。”

贺衍舟跳下单杠,李乔也跟着下来。

他伸手拍一拍李乔的肩膀:“走吧,咱们回去睡觉。明后两天你们分两批休假调整,真正的考验马上就要来了。”

李乔神色严峻的点了点头:“贺队,咱们一中队一定能像以前的每一次任务一样,圆满完成,平安归来。”

贺衍舟终于笑一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