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凯眼底一黯，沉着脸忿忿道：“从来没遇到过你这么没情趣的女人。”

杨岚笑得耸肩，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那怎么才有情趣？你教我啊……”

“自己想。”周凯舔了舔嘴角，微抬下巴睨她。

“其实……我有点害怕。”杨岚坦白道。

“哈？”周凯不解地挑眉，“怕什么？”

“你对我太好了。”杨岚一圈一圈用勺子搅着剩下的粥，低头平静道。

“给生病的女朋友煮点粥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不是应该的么？”周凯愈发费解，仔细一琢磨又眉头紧锁，“等等，杨岚你这发言可太渣女了，这怎么听着好像是给我发好人卡呢？”

“可你不是这样的人。”杨岚继续埋头喝粥，“我没想改变你什么。”

“我是什么样的人？”周凯不以为意地低笑一声，“我真的很反感被人用某个标签分类，一旦分类完成，人就很容易陷入集合体误用，而实际上集合体拥有的性质，不必然被组成集合体的每个个体所拥有。”

“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想明白，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仅仅因为在我身上花了太多的精力和时间，投入了太多的感情，形成了一个惯性，造成了一种错觉。”杨岚正色道，“我怕你和其他人一样，沉没成本投入太多，最后开始因爱生恨，搞出一些比电视剧还狗血的事儿。”

“什么错觉？你当我没见过女人么？连自己是不是真心喜欢都搞不清楚？”周凯在她脑门儿上戳了一下，“你是在教我怎么谈恋爱？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的初恋吧。”

杨岚脸颊顿时白里透红，熟透的水蜜桃似的，“那你也见到过韩嘉皓，追过我的男的有些就是很魔怔啊……都觉得我欠他们的。”

“杨岚，你这辈子都没有得到过什么无条件的爱吗？”周凯抿唇轻笑着反问，停顿了一下又认真解释道，“我想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和你是不是会回报同样的喜欢，或者会给予我什么，都毫无关系。”

“我不是很懂，我不觉得这种爱存在，就算存在也是不合理的。”杨岚垂眸思量几秒，接着道，“我的人生中很少有什么东西不是靠努力换来的，如果天上直接给我掉一馅儿饼，我第一反应肯定是有毒。我知道更多人崇拜天赋，追逐灵感，祈求运气，但我只相信努力。这个世界上通过自己努力得到的东西永远都是自己的，而无缘无故出现的东西可能也会无缘无故消失，并不可靠。小时候我就明白，因为我是最棒的小朋友，所以爸爸妈妈才那么宠爱我，因为我是全校最强的学霸，所以连讨厌我的同学也会跟我搞好关系，因为他们看不惯我却干不倒我，他们还想问我题，至于男生说爱我，是因为我足够难搞定，他们虚荣……如果我只是一个好吃懒做、浑浑噩噩、胸无大志的普通女生，最在意的事情是自己的腿粗，把有限的意志力消耗在减肥上，连考试都要靠转发锦鲤保佑及格，那我现在面对的可能就是僵硬的家庭关系，和父母互相看不顺眼，父母嫌我没出息，我怨父母没本事，然后把自己考试不及格怪罪在原生家庭问题上，被成绩好的同学排挤，孤立，跟奇怪的男生谈恋爱，然后发现他骑驴找马。无条件的爱，你自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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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后果，不是么？”周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我无论交友还是恋爱，唯一的标准就是能不能合得来，对于女人顶多再加一条长得漂亮。”

“可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标准那么低，我又怎么会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那个呢？”杨岚眼神困惑地望向周凯，语气带了撒娇的意味。

周凯怔了几秒才掩唇笑出来，“你这是典型做题家思维，好像必须有一个统一的高门槛筛选掉人群中的绝大多数，你才能成为佼佼者坐在门槛之上充满安全感。”

“不然呢？”杨岚悻悻地撇嘴，“我又不像你，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不会沦为庸庸碌碌的大多数，也不缺女人爱，自然什么都不用焦虑。”

“这世界上不是任何东西都能有个硬性标准的，我更相信感觉和缘分。”周凯揉了揉她的头顶，“好了，把药吃了接着回房间休息吧。我去给你把剩下的牛肉炖一下，找个教程做番茄土豆烧牛肉。”

“你过年不回家？”杨岚把他的手拉开，甩了甩被他揉乱的长发。

“嗯，前段时间跟我妈闹了点儿别扭，正冷战呢。”周凯无所谓地耸耸肩。

“因为什么事儿啊？”

“小事。”

“什么小事能让你们冷战到这种程度？”杨岚不依不饶。

周凯沉默片刻，无奈叹气道：“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不生气。”杨岚一口保证。

“前段时间，就我们刚放寒假的时候，她给我安排了一个相亲对象。我都反复告诉她我有女友了，她非不听。”

杨岚没料到周凯年纪轻轻就被家里安排相亲，愣了一下才问道：“那你去见了吗？”

“我去了之后才知道是相亲。”周凯解释道。

“漂亮吗？”

“……还行。”

“是做什么的？”

“她的自我介绍是Princeton天体物理PhD student，今年十九岁。”

“靠！大佬啊。”杨岚一下子就酸得开始冒泡，“是她没看上你吗？”

“我一开始就跟她说我有女友，但我妈一定要让我加她联系方式。之后她就一直在微信给我发她拍的一些照片，哦，不是自拍，主要是她拍的星轨，她业余爱好是星空摄影，”周凯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就没回。”

“给我看看。”杨岚好奇地拿过他的手机，“叫什么呀？”

“Hannah。”周凯也没拦她，饶有兴味地瞄她表情，试探着问，“要不，我把她删了？”

杨岚没搭腔，搜了Hannah点进朋友圈，发现整体画风和她预想得差不多这姑娘看上去非常天真烂漫，完全就是人生没受过丁点儿风雨的象牙塔白富美，身材高挑纤细，照片很少见高跟鞋出境，休闲场合基本一水儿的Gucci蜜蜂小白鞋，笑容光芒万丈极富有感染力，这种笑容往往只会出现在万事顺遂的人生赢家脸上。

“好羡慕。”杨岚感觉自己一秒变身柠檬精，“说真的，没有男生会不喜欢她吧！你妈妈眼光不错……”

“她跟我妈挺聊得来，但我们俩毫无共同语言。她太乖了，又文艺兮兮的，不是我的菜。”周凯看不得杨岚这副“霜打茄子”般的模样，干脆把手机收回来，“好了别看了，我估计我也不是她唯一的date对象，不用太在意。”

“可是我觉得她好像还挺喜欢你的……”杨岚特别理解Hannah旺盛的分享欲，因为她自己也差不多这样，区别只不过在于她的爱好更加接地气罢了。

“不会吧？我看是你自己喜欢我，才觉得别人也会对我感兴趣吧。”周凯皱眉，略微有些不耐烦，“不然我还是删了她吧，免得以后闹什么误会。”

“你妈妈的眼光好高。”杨岚还未从被Hannah打击的沮丧中回过神来。

“要不，过年的时候安排你跟我妈视频见个面？”周凯转移话题道。

“我不要。”杨岚一口否决，莫名感觉自己像个偷偷早恋害怕被大人抓包的中学生似的心虚。

“早晚不都得见？”周凯有点后悔跟她提这事儿，但想想又觉得主动提及总比她以后听说了此事误会他恋爱期间跟人约会要好。

“我回房间了。”杨岚冷着脸站起身。

“你看，你说好不生气的。”周凯赶紧跟上去，从背后抱住她哄道，“我老婆就是最好的，谁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