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扔我手机的时候有过哪怕一秒钟的犹豫吗？你没有。你并不觉得这是错的，你认为再买就好了。”杨岚嗤笑一声，指了指储物间，“你甚至想回到我家继续丢你看着不顺眼的东西，就好像这一切，包括我，所有权都是你的。因为你已经习惯了利用普通人没有的东西，践踏普通人的尊严，这是根植在你血液里的东西，你一辈子改不了。今天只不过是口角，你就变成这副德性，以后如果我真不小心犯点儿错，你会怎么样？家暴吗？”

“手机是吗？我去给你把手机找回来。”周凯感觉再多说一句话自己都要窒息，不顾她的阻拦便夺门而出。

此时早已天光大亮，小城市的清晨宁静祥和，偶尔有冷风刮过，带着冬日特有的干燥。

包子、油条、豆腐脑的小摊陆续摆上街边，遛狗的大爷放着一段水磨腔的软糯昆曲，时不时伴随着一两声犬吠。

周凯失魂落魄地走在陌生的小路上，认真回忆着自己当时是在哪条路扔的手机。

为什么要扔她的手机呢？周凯懊恼地想。

清晨人流稀少，杨岚的手机又摔裂了屏幕，孤零零地躺在大马路边儿上，显然除了周凯没人想捡它。

周凯远远看到，不由一阵欣喜，加快了脚步走过去，捡起来粗略检查一番，发现只碎了外屏，这才松了口气他很怕自己找不回来她的手机，就好像其他任何一件板上钉钉无法挽回的事一样。

回到家时杨岚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周凯把手机搁在一旁的茶几上，张开手臂从背后紧紧抱住她，“我找回来了，不吵架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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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岚关上嗡嗡作响的吹风机，瞥了眼屏幕上蛛网状的裂痕，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推开他，“你去洗澡。”

周凯在她后颈吻了吻才松开她，一边解扣子一边听话地进了浴室。

杨岚小心翼翼地擦了擦手机，从支离破碎的显示屏上勉强分辨出上面的字。她点开攒了一堆信息的微信，发现几十条信息全在问她“没事吧”“还好吧”，她不方便挨个回，索性直接给夏娴打了电话。

夏娴目睹了一晚上的狗血抓马，哪里睡得着，看到杨岚的电话立马接了起来，心急火燎地问：“喂，杨岚你怎么样了？我给你打好几个电话你都不接，周凯那个架势真是吓死我了……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就……手机摔坏了，你发个微信朋友圈帮我报个平安吧。”杨岚看了一眼浴室亮着的灯，朝自己的卧室走去，“对了？韩嘉皓怎么样了？”

“粉碎性骨折，已经在医院了，听说还是挺严重的，但没有生命危险。”夏娴叹了口气，“大岚岚我真觉得你这次玩大了，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别人得罪了韩嘉皓都是什么下场吗？结果现在呢？马越和何诚哲还在医院，我听他们说这次韩嘉皓完全是吃哑巴亏，他爹听了是谁砸的之后甚至没多说什么。你不觉得这很蹊跷吗？周凯到底什么背景？”

“那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杨岚听得烦躁不安，压低了声音冲夏娴吼，“我比你还懵好吗？我就以为他挺有钱的，至于多有钱我也没什么概念，他们家是做什么的我也不清楚，难道我谈个恋爱还要先查户口吗？我靠，什么叫我玩大了？谁玩谁？我一个十九年来老老实实闷头做题的乖学生哪懂这么多？是他先来撩我的！”

“好好好，你冷静一点。”夏娴连连安抚，“我以前也只以为他就是个level高一点的富二代，现在看好像没那么简单……尤其是你啊大岚岚，你脾气太大了，还是别由着性子来，别看他平时惯着你，真惹急了就不是闹着玩了。”

“还能怎么不简单？我看小说里写什么有背景的人不都得特低调吗？名字都得是化名！姓都得遮遮掩掩！谁跟他一样整天招摇过市高调开豪车上学？”杨岚说到一半忽然停住，“等等，难不成周凯这个平平无奇的土狗名字真就是化名？我去，越想越离谱了，怎么可能？咱俩跟编小说一样煞有介事掰扯个鬼，要是周凯的背景真牛逼成那样，你下本小说写我得了！多么牛逼一女子啊喂！顺便再送你几个热搜，保你断层第一直接爆火。”

“你可饶了我吧，现在我评论区全是牛鬼蛇神在舞，赚的钱全是精神损失费。诶你知道么？最气人的是评论有人说我炫耀学识，还阴阳怪气叫我谦虚点儿，这要是我真写了个炫学小说也就罢了，在一篇烂大街的言情里骂我炫耀学识是在侮辱我还是侮辱学识俩字儿？”夏娴平时装得非常温文尔雅，立的是“人淡如菊”的人设，被骂了顶多反驳两句，从来不骂回去，久而久之胸口淤积的苦水能呛死她。

“因为你眼里的常识别人眼里就是学识，你眼里的学识他们眼里可能就是装逼黑话。”杨岚作为一个资深读者，比刚入圈不久的夏娴更懂这些乌七八糟的风气，“上回我看了篇网文，作者故事挺有意思的，就是非得扯些什么理科生的浪漫，拽一堆明显她自己都搞不明白的理科名词，尬得我头皮都麻了。我记得清清楚楚，有段儿作者开头写：人人都知道有理数存在，但无理数是稠密的……当时我就绷不住笑喷了！作者是不是觉得有理数就不稠密了？怕是连稠密这个词在数学上是什么定义都搞不清楚吧？结果我一看评论区，一水的‘作者大大一定是个理科大佬’，当即我又绷不住笑出声了。就怎么说呢？乐呵乐呵得了，别当回事儿，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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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不会评论区砸场子了吧？”夏娴脑补了一下杨岚看到这段描写时“地铁老人看手机”式的表情，笑得前仰后合。有时候她是真想以杨岚为模版找男友，毕竟几句话就能逗笑她这本事也算世间绝学。

“当然没有，我为了给作者动力多更文，也跟风评论了一句作者大大一定是个理科大佬，必须给排面。”杨岚淡淡地笑道，“反正我这就相当于滥竽充数，估计也没人看得出我在反讽。”

“哈哈哈哈我不行了，你让我笑一会儿再说话。”夏娴笑到喘不过气，“岚岚你有什么……不愉快的……也跟我说说，哈哈哈……中和一下，笑得停不下来。”

杨岚悠长地叹了口气，把她和周凯闹分手的过程跟夏娴倒了一通苦水。

“葛明熠现在肯定酸哭了。”夏娴猝不及防又被杨岚一句滑稽且愤怒的“但我就算赢了全世界的捞女也不会有什么满足感，凭什么被这些人贬低得像是我在处心积虑泡周凯”戳到笑点，缓了口气才开解道，“其实我很理解你，我也差不多处在类似的境地，反思了很多。经常有人骂我为了热度不择手段蹭热搜，但其实呢？赢了他们我能快乐吗？不能，你最了解我，他们口中的天花板我都瞧不上，所以被吹捧我也不开心，被贬低我也不难过，就比如他们坚持认为‘得地的’不分的作者写文比我好，我该同情这些人的小学语文没学明白吗？不，我应该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和这些人在一个pool里做同样的事，同时继续反思自己这样的想法会不会太过傲慢，最终还是回归到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这一点上面。我清楚自己想要钱，也没有其他能赚钱的技能，所以食得咸鱼抵得渴咯。你想要什么呢岚岚？你爱他吗？”

杨岚被问住了。她当然十分肯定自己是喜欢周凯的，但如果上升到“爱”的高度她又觉得不至于毕竟狗血霸总言情小说看了几千本，对“爱”的定义比较重口，认为不被男人虐心虐肝虐肺虐得“重生”还不变心那都不算“爱”。

“跟谁打电话这么开心？”周凯洗澡的时候琢磨了半天怎么哄她，结果刚走进卧室便看到杨岚四仰八叉趴在床上笑，心口不由自主又开始冒酸水，怎么都控制不住去想是不是别的男人比他更能哄她笑。

“闺蜜。”杨岚匆匆跟夏娴说了句拜拜便把手机撂在床头柜上，一转头看到周凯只围了浴巾站在床尾，头发半湿滴下水珠，顺着他健壮精致的肌肉线条滚落，没入腰间。

杨岚好几天没做爱，竟然瞄了两眼周凯半裸的美好肉体就感到腿心一阵泛湿。

周凯一声不吭走到床头，拿过杨岚的手机查看一番，发现确实是和夏娴的通话记录，脸色稍霁。

“你没事吧？”杨岚匪夷所思地看着周凯的举动，“我们之间就已经连这种最基本的信任都不存在了么？”

“你不是都要分手了吗？我看看是不是你哪个备胎急着抢先上位。”周凯脱口而出，说完又感觉特掉价儿，跟大清后宫里争风吃醋的妃嫔似的，赶紧色厉内荏地挽尊道，“我告诉你杨岚，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周凯说完就开始思考万一杨岚怼一句“限度在哪”他该怎么回，毕竟他感觉自己在杨岚这儿真就是没有什么下限的，除非杨岚真把他绿了。

“哦。”杨岚想起还在医院躺着的韩嘉皓，又刚被夏娴敲打了一番，可真不敢肆无忌惮接着捋老虎须了。

周凯日常被杨岚呛习惯了，乍然听她毫无语气地“哦”了一声反而更加窝火，气恼道，“话都懒得说了是吧？”

“……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杨岚本来想阴阳怪气一句“我怕你一冲动把我灭口”，忍了忍憋了回去，她多少是真有点怕了。

“谈什么？谈分手？我说了不可能！”周凯单腿跪在床缘，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杨岚皮肤白皙似婴孩，沐浴过后愈发水润光泽，纤长的脖颈像覆了层奶油似的柔滑，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周凯情不自禁地俯身，低头吻在她的颈窝，单手解开了她睡衣领口的扣子，露出她的锁骨，一路吮吻向下。

杨岚身子微颤，用仅存的一丁点儿理智推了推他，反而更激发了他的占有欲，全身都被他紧紧压住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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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问你个问题么？”杨岚拗不过他，索性放松躺平任他摆弄。

“说。”

“你喜欢我什么啊？”杨岚其实纳闷儿很久了，但一直觉得“这不重要”所以也没细想过。

周凯抬起头，继续解她睡衣的扣子，思忖几秒道：“没什么特别的理由，硬要说的话……相处起来开心自在、有乐子，长得漂亮身材好，什么都能聊能侃，学什么都快很省心……之类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