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挺好的”听得葛明熠很不是滋味，因为她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居高临下的悲天悯人，这比直接笑话她穷酸还难以忍受。这个时候葛明熠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因为周凯给她的感觉显然和她所预判的凤凰男人设天差地别，可葛明熠对O市富人圈子摸得比较熟，对M市就不甚了解，虽然她也知道存在周凯这么号人，但她从未关注过，毕竟她不至于做青天白日梦想把周凯搞到手她有野心不代表她没有自知之明。

周凯的耳根终于清净了。

杨岚斜睨，发现葛明熠正一脸沉思地把嘴里那片青菜当口香糖嚼，终究还是笑出了声。

其实杨岚总感觉女人想爬周凯的床是很容易的，根据他那些前女友的主要特征来归纳总结，只要足够漂亮就可以了。葛明熠如果继续在医美和微调上循序渐进地努力，保不准哪天真能凭本事睡到周凯。杨岚思及此，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像她这样误打误撞睡到周凯，或许在葛明熠眼里是走狗屎运，可在杨岚眼里是literally踩狗屎，至于她后来为什么踩得上瘾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韩嘉皓是谁？”周凯本想装洒脱不闻不问，但没成功。

“我初中认的干哥哥，”杨岚着重强调了“初中”二字，“后来因为成绩实在跟不上，被家里人送去英国读本科了。”

杨岚的语气轻蔑，因为她当初会认这么个“干哥哥”纯粹是觉得有人“罩着”方便她在学校里横行霸道，结果闹到最后所有人都误以为她是韩嘉皓的女朋友。杨岚身为一名“成绩至上”的做题家，常常感觉自己的“逼格”都被韩嘉皓那丢人的分数拉低了韩嘉皓成绩差到需要拿高价才得以入读K市一中，高二结束的时候家里人就打算让他退学然后送去澳洲UQ读本科，但韩嘉皓当时舍不得杨岚，混到高三毕业才被家里安排去了Glasgow。

“哦。”周凯顿时没了兴趣。

“是我们校草，家庭背景牛得很。当年我还追过他呢，不过没追上，因为人死心塌地喜欢杨岚。”葛明熠似笑非笑地说道，“啧啧，我们岚姐这魅力，是我这辈子都学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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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十四岁遇见韩嘉皓之后，葛明熠作为“有脑子的小美女”而在异性中无往不利的人生第一次碰了钉子。

每每回忆起这段往事，她都认为韩嘉皓就是她人生中的一剂“爱情疫苗”，她在韩嘉皓这里遭了数不尽的“伤心”小罪，之后就彻底对爱情祛魅免疫，再也没为狗男人动过真心。

韩嘉皓是个根正苗红的子弟，会出现在K市纯粹是因为他爸“下基层”调任K市当市长，所以韩嘉皓当时在K市中学风头可谓一时无两，衣品和气质优越得跟明星有一拼，模样又俊美帅气，和小城市高中普男是云泥之别。

其实韩市长最初是打算小学毕业就把儿子送到西方接受优质教育的，但韩嘉皓调皮捣蛋不好好学英语，前前后后各种一对一课程下来花了少说也有十几万，全部打了水漂，纯属烂泥扶不上墙。后来韩市长痛定思痛，毅然决然地决定带儿子在K市吃吃苦，见识一下普通人家的孩子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教育资源能有多贫瘠，遭的都是什么应试教育的内卷折磨。然而事与愿违，韩嘉皓到了K市之后正值男孩子的青春叛逆期，愈发堕落，不仅打架斗殴，抽烟酗酒，还夜不归宿，泡网吧打游戏之类的事情是个常态，没人管得了他。

于是韩嘉皓第一次遇到杨岚就是在网游里。

他们初中的时候风靡一款网游叫《地下城与勇士》，韩嘉皓相当沉迷，接连逃课在网吧没日没夜地玩，砸了很多钱，被全区网友戏称为“壕无人性的人民币玩家”。

韩嘉皓是在DNF格斗场遇到杨岚的，当时杨岚玩的职业是男漫游枪手，ID起得很狂，叫：国服第一神枪手666。

本来韩嘉皓被她邀请进了pk房间之后是想直接退出的，因为杨岚玩的号很垃圾，段位等级低还一身紫装，连套时装都没有，虐菜都没兴致虐。

韩嘉皓也是枪神职业，而且pk技术在全区排得上号，还取了一个很装逼的名字叫枪神传说，一看到杨岚这ID自动脑补成了那种爱吹嘘抠脚的穷屌丝，结果他还没来得及点退出，就看到“国服第一神枪手”发来一条消息

“给我买套时装，虐挺你。”

韩嘉皓第一反应“这是个骗子”，但他毕竟壕无人性不缺买时装那一两百块钱，还真就随手送了杨岚一套滑稽的“小丑”时装膈应她。

杨岚倒也没在意是个什么外形，反正加的属性凑合够用，穿上时装换了一把武器便敲了个字：“开。”

之后的两个小时，韩嘉皓就看自己霸气的游戏角色一直在被“小丑”连招血虐。

起初韩嘉皓只是感觉这位“国服第一神枪手666”的手速和跑位很惊人，明明一身破烂，远不如他的史诗装备和合成时装，但就是每次都能巧妙避开他的大招，然后用一套低伤害连招消耗他的血量，打到他残血后直接大招带走。渐渐地，他开始发现对方不仅反应越来越快，还能不断预判他的招数，甚至预判他的预判。

连输二十把之后，韩嘉皓心服口服：“兄弟是打职业的吗？大神何必这样扮猪吃老虎啊！”之后他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大段字

“我是杨岚，你应该见过我，因为我一直考年级第一，所以我的照片挂在学校大门口的光荣榜上最显眼的位置。班主任嫌我上课话太多，派我来虐你几把，打击打击你玩游戏的积极性。哎，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还菜，赢二十把只用了两个小时，我都困了。有空还是回来上课吧，反正你也不是打游戏的料。”

那一天，十五岁的韩嘉皓彻夜难眠，被杨岚打击到怀疑人生。

第二天，他在父亲目瞪口呆的视线中老老实实背好书包，垂头丧气地去上学了。

洪晃喜欢把男人分为“找妈型”和“找抽型”，韩嘉皓恰好就是那么个“找抽型”的基本款，任他再怎么狂野不羁、不服管教，在杨岚面前立刻就变成言听计从的小狼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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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明熠整个青春期都对韩嘉皓有着极度的迷恋，而这种迷恋又有一半源自于韩嘉皓的挥金如土。

对于葛明熠而言，钱可以解决一切烦恼。她小时候以为韩嘉皓就是她等待的那个盖世英雄，踩着人民币堆成的七彩祥云来拯救她。

然而现实很残酷，哪怕她如何费尽心机先下手为强，韩嘉皓最终还是莫名其妙地加入了杨岚的舔狗大军。

葛明熠拜金得坦然，光明正大厌恶穷人，因为穷人总归姿态难以好看。葛明熠的家庭条件非常普通，她所在的人群中，人到中年还要为了几块钱斤斤计较的女人数不胜数。可她买菜不喜欢讲价，因为她觉得为了几毛钱磨嘴皮子丢脸，久而久之街坊邻里便喜欢叽叽喳喳在背后议论她“小姑娘是不是人傻”“现在的小孩子每天只知道读课本，都不会生活啦”……葛明熠从不为此生气，她坚信做这些人口中的“聪明人”才是真正的大傻逼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鸡毛蒜皮上，然后把自己的人生过成各类鸡毛蒜皮的大合集。

一别多少梦，黜浮旧乾坤。

葛明熠在KTV给自己点了一首《陀飞轮》。

葛明熠唱歌是专门请了声乐老师练过的，粤语也正儿八经学得到位，在台上唱歌的时候很有职业驻唱的范儿。然而纵使她嗓音再怎么性感甜美，却和黄伟文歌词不搭

过去十八岁 没戴表 不过有时间

够我 没有后顾 野性贪玩

霎眼廿七岁 时日无多方不敢偷懒

宏愿纵未了 奋斗总不太晚

然后突然今秋

望望身边 应该有 已尽有

我的美酒 跑车 相机 金表 也讲究

直到世间 个个也妒忌 仍不怎么富有

用我尚有 换我没有 其实已用尽所拥有

曾付出 几多心跳

来换取一堆堆的发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