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都喝了一杯芹菜汁了吗？”杨岚理所当然地反问了一句。

于是两个人的早晨便在他们拿着筷子像小朋友一样抢一盘滑蛋虾仁中度过。

吃完之后两人都没饱，于是杨岚又煮了牛肉面。

“你现在是不是感觉自己跟难民似的？”杨岚托着下巴看他喝面条，“你要是当初没有踏上这列通往平民世界的火车，可能这个时候会在什么豪华温泉度假区，滑雪，攀冰，享受私人水域飞钓和海鲜大餐。”

“温泉度假有什么意思？”周凯眼角勾着抹笑意，“你又是从什么神奇的小说里看来的这些？”

“可我都没去过呢！”杨岚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面条，“要不我们明天去吧？”

“好啊。”周凯一口答应下来。

“真的假的？不需要提前安排么？”杨岚停止了搅动的动作，“那你有私人飞机么？”

“嗯。”周凯埋头吃面。

“真有啊？”杨岚倒抽了口气。

“我前年还考了私人驾驶执照。”周凯笑，“但其实国内飞的话很麻烦。”

“……”杨岚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感到这个世界失去了真实感，就好像她穿进了什么总裁霸宠小娇妻的书里。

“怎么了？难道你认为我连架私人飞机都没有？”周凯觉得好笑，忍不住抬手捏了一把她僵硬的脸颊。

“我现在感觉把你带在身边很危险啊，真的没有人绑架你吗？”杨岚把筷子往碗上一撂，正色道，“你爸妈知道你跑来我这儿了吗？”

“谁认识我啊。”周凯不以为意，“我父母一般不管我去哪里，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长这么帅已经很容易辨认了好吗？更何况你还是千万粉丝的网红。”杨岚越想越认为得把周凯藏在家里。

“你看我这一路谁认出来了？别小题大做，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周凯心满意足地把面条喝光，接着道，“尤其是我现在被你收拾得这么穷酸屌丝相，就算别人认为我长得不错也不会联想到是谁吧。”

“也是……”杨岚松了口气，毕竟也不是谁都脑洞那么大认为自己有可能在大街上遇到一身廉价淘宝货的周凯。

“不对啊？咱俩不是买的情侣装吗？指桑骂槐呢你？”杨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的话哪里不对味儿，而此刻周凯已经早早躲进洗手间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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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岚对于高中同学聚会的情绪十分复杂大约类似刚封了弼马温的孙悟空回到花果山的纠结心态，一面很享受“孩儿们，俺老孙回来了”的荣归故里之情，一面又暗搓搓害怕自己被戳破那么点儿优等生的春风得意，毕竟可能人家心里想的是“市理科状元如今也没混出什么名堂，在M大泯然众人，你杨岚也不过如此”。

杨岚平生最反感被不如自己的人指点江山或者评头论足当然，对于一个尚未完全脱离象牙塔的做题家而言，这个“不如”仅仅局限于分数。然而杨岚并不认为“局限于分数”是因为她缺乏人生阅历，她只是推定连“接受教育”这样在现代社会最基本的事上都管不住自己、不为自己人生负责的人，通常在其他方面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勤勉和聪明至少得占一样才能活得及格。大佬瞧不上做题家也就罢了，连干啥啥不行的废物也要就此批判唾弃一番，仿佛“不是做题家”都成了优越感的源头，自欺欺人成这样，杨岚很难不感到滑稽且可悲杨岚面对大佬们的自卑催生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式的自负，她坚信就算她再怎么被誉为应试教育催生的怪物，只要她想，以她的智力水平肯定能在各个维度碾压真正的平庸之辈，只是越平庸的人，越难拥有自知之明，因为他们通常比较的标杆也是普通人，菜鸡互啄，怡然自得。

不过这套规则对于周凯这样的人而言显然不适用。普通人的人生大部分时候就是靠那点儿分数进行分流的，分数高的去接受更优质的教育之后去做更有门槛的工作，分数低的则被送上一条通往重复性劳作的培训流水线。可周凯的人生在此之外，说白了二者之间就像火车和私人飞机的差别，众所周知，私人飞机怎么都落不到火车轨上。

可杨岚不知道的是，周凯这辈子最热衷的事儿可能就是把私人飞机在火车轨上撞个稀巴烂，就像他千万的法拉利说报废就报废一样，因为他觉得这事儿不无聊。

“你确定要跟我去见我同学？”杨岚在沙发上葛优瘫着欣赏周大帅哥试衣服，不断地“啧啧”感叹：什么人靠衣装马靠鞍，无非是缺陷滋生矫饰之需，气质和身材才是硬通货，比他的JB都坚挺，丝毫不被任何衣服所改变。

“怎么？”周凯懒洋洋地对着镜子把衣服整理好，斜眸探究地瞥她一眼，“我这么帅带不出门吗？”

杨岚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平整的衣角，突然又有了新的顿悟周凯的体面感某种程度上源自他自幼养成的小习惯，比如永远不会像她一样用怪异的坐姿挑战衣服纤维的耐受度。

“我的意思是我们这些人太土了，跟你这样的富家公子玩不到一块儿去，怕你到时候格格不入呆着无聊。”杨岚直来直去也懒得兜圈子，虽然她也不知道像周凯这样的人日常娱乐活动具体都是什么，但她确信跟他们这些平民玩得不一样，毕竟俗话说得好，圈子不同很难强融嘛。

“快得了吧。我不就是来体验生活的吗？怎么会无聊。”周凯兴致颇高，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什么时候走啊？”

“半小时后。”杨岚起身，准备礼貌性地化个淡妆，刚铺了层粉底又忍不住带着丰盛的求知欲问，“你们有钱人的娱乐活动是不是真的会有什么群P的party？我看小说里经常这么写，还有什么规矩是说入场的时候需要带贵重礼物，收手机，如果结束之后没有任何女的选你的礼物，下次你就不会再被邀请了。至于关起门来的玩法更是五花八门儿，玩之前不磕药都不敢玩……”

“我去，宝贝你看小说可真够重口的。”周凯笑，从背后掐着细腰抱住她，“放过我吧，我还是个孩子。”

“切，你真没参加过这种多人运动？我不信。”杨岚扭腰挣开他的手。

“呃……我小时候被我哥带着参加一个聚会，见识到了他们玩女人……基本上和玩动物差不多，场面太壮观把我恶心坏了，所以我之后能远离就尽量远离这类场合。”周凯解释道。

“能把你都恶心坏了，那得多重口？死了？残了？”杨岚手一抖口红都涂歪了，思绪一瞬间回到了出租车司机漫天胡侃的内容，心道原来再离谱的谣言也可能并不是空穴来风。

“反正看了不会有什么性欲。”周凯拇指沿着她的唇线轻轻抹过，将她嘴角涂歪的口红擦干净，“这个颜色挺适合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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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不会有什么变态的喜好我还不了解吧？”杨岚怔怔望他，不自觉地开始脑补古早霸总文里男主复仇虐恋情深的狗血戏码，“我如果哪天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该不会搞什么监禁play吧？”

“什么鬼，我才不做那么掉价儿的事。”周凯又成功被她逗笑了。

杨岚松了口气，心想自己真是多虑了，周凯不缺女人又从来都好聚好散，难道还真会像女性意淫的小说里那样对着平平无奇的 女主玩“非你不可”“追妻火葬场”那套？就算哪天真有人一物降一物了，那个人也不至于是她杨岚吧。

“不过你还能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啊？”周凯下巴抵住她的颈窝，笑着问。

“这不就是随口打个比方，具体能有什么事我也想不出来。”杨岚边说边把身后的男人推开了点距离，对着镜子理了理长发。

“我还以为你总是不把我公开是害怕撞见你什么老相好呢。”周凯用食指轻轻勾了一缕她垂坠在后背的长发，漫不经心地捻着。

“我害怕撞上你什么老相好才是真的。”杨岚回头给了他一个蒙娜丽莎般的微笑，“我可不想活在被诅咒被扒皮的语境里。”

“有我在你怕什么？”周凯恹恹地反驳了句，却是没什么底气，毕竟他也真没少见识自己前女友之间的“扯头花”。

“完毕，走。”杨岚收拾妥当，裹上和周凯同款的深棕色羊毛大衣，抓了自己珠光灰的三格戴妃包便雷厉风行地往外冲。

杨岚拎包的时候只想着放个手机和零钱在里面比较方便，这包是她妈去年送给她的成人礼，一共也没几次派上用场，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拿出门一次就成了被高中时期的死对头嘲笑的重点。

杨岚高中时期虽然算是K市一中很风云的人物，但她大部分时候都是个校园文男主的人设，而票选校花时唯一一个能与她平分秋色的女生葛明熠则是正儿八经拿了言情女主的剧本葛明熠高一就开始琢磨着泡大佬，如果杨岚是男的，那她肯定第一个对杨岚下手，可惜杨岚是个女的，又是好多男学霸心里的白月光，总是妨碍她的泡男人大业，没事还嘲讽她一顿，所以久而久之她就跟杨岚成了死对头。

当然，葛明熠和大多数言情女主不同的地方在于，她泡男人完全是一种透支颜值红利弥补智商的行为很多女生的幻想止步于：泡到大佬我就牛逼了，大佬再怎么高傲都得朝我低头，我是凌驾于大佬之上的女人！葛明熠把这类心态不怀好意地讥讽为“狗仗人势还仗出骄傲了，有朝一日被抛弃依旧是一条狗，哦不，或许是无青春的高龄狗”，并坚持贯彻在“大佬身上真正捞到好处才是硬道理”，比如让他们真正帮她搞成绩，一路把她年级一百多名的成绩提到了年级前三十。不过在葛明熠心里，十八线小城市的土学霸除了成绩什么都给不了，毕业就say bye。她十几岁便野心勃勃，坚定不移地想要去一线城市，要去钓真正的old money，要让自己花费在维护美貌上的每一笔钱和时间都物超所值。那么像她这样小镇女孩冲向一线城市最便捷的途径是什么呢？当然是考一线城市的名校，尽己所能把自己的圈子、资源、人脉能提多少是多少，所以学习这事儿她是铁了心下功夫的，这就告别了自欺欺人的“假努力”，她撩遍或掏心掏肺、或渴望在美女面前装逼的学霸们之后总结了不少方法论，就是为了避免“用战术上的勤奋掩盖战略上的懒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