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宇言:岚岚,你也太可爱了。虽然我确实希望跟你上床的人是我,但你现在不喜欢我的话……我也只能等了。你放心,作为一名医学生,人类的身体和性交过程对我而言没那么多附加含义。
刘宇言:但我会一直等你给我一个机会的。
刘宇言:我爱的又不是你的肉体,我爱的是你这个人。
刘宇言:这么多年,我也没能遇到过第二个灵魂与智力能够跟我这么契合的女人。
刘宇言:许多女人喜欢说,男人追逐漂亮的皮囊是肤浅的,但如果男人真正开始追逐丰富的灵魂和卓越的智力,她们就更没有机会被爱上了。
刘宇言:可你不一样,在我眼里,你什么都有。
刘宇言:周凯不会懂你的世界的,他除了那点儿男人的生物本能什么都没有。
刘宇言:对了,注意安全。他那么混乱的私生活,很可能会有性病。
……
周凯这会儿已经气得彻底敲不了字,脑子里漂浮着一大堆弹幕:“你才有性病,你全家都有性病”,“当舔狗还能这么有优越感是疯了吧”,“说得那么好听,还什么都有,不就是小城市凤凰男攀不上比杨岚更优秀的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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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娴完成手头剧本杀的稿子之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颈椎,如释重负地歪倒在床上,举起手机刚刷了一下微博便弹簧似的坐了起来。
热搜发酵了两个小时,她的微博粉丝量从七万出头直接飙升到了六十万,评论转发私信全部爆炸,十几万人都在问她的新文原型是不是周凯本人,小说里面的事儿是不是真的,有多少成分是真的,女主原型是不是她自己。
其实夏娴确实在搜寻素材的时候参考了一点周凯的八卦边角料,毕竟周凯几乎是出现在公众视野里最频繁的富二代了,行事作风又十分抓马,照着他写能更贴近公众的幻想,但写小言参考周凯事迹的也不止她一个,所以夏娴当时也没觉得这有什么。然而,问题就出在,周凯本尊居然给她点了个赞,于是一切小说里渲染的细节和细腻的情感都开始变得可疑而暧昧,吃瓜群众纷纷循着蛛丝马迹当起了侦探。
夏娴的第一反应是编辑了一条澄清误会的微博,敲了两行字之后心思一转又删了,换成了圣经里的一句广为流传的话“What ? has ? been ? is ? what ? will ? be, ? and ? what ? has ? been ? done ? is ? what ? will ? be ? done; ? there ? is ? nothing ? new ? under ? the ? sun.”至于为什么要发这句话,其实夏娴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她这个时候随便发些什么自然会有各路闲人争相替她赋予各种各样的含义,她躺着赚一波热度反正不亏,之后澄清起来也容易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你们非要瞎联想。
夏娴索性关了手机往书桌上一扔,重新倒回床上,仿佛此刻互联网上沸沸扬扬的议论都与她无关。
其实夏娴以前是一个非常较真儿的人,小学时杨岚暑假玩脱了临开学想抄夏娴的作业,结果夏娴不仅拒绝还要跟她滔滔不绝讲一堆大道理“我知道你题目都会做,只是没时间了,但这不是作业的问题,也不是你会不会的问题,这是诚信问题,我帮你说一次谎,或许就要用无数的谎言来掩盖,那样我们最后都会成为不诚实的人。”
至于夏娴为什么会逐渐演变成现在这副恨不得时刻把算盘挂在脖子上、凡事利益至上的模样,那必然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夏娴自从开始靠写作赚钱,就恨不得自己每一个字都卖出最高价,不然就对不起自己内心的排斥感。夏娴的上铺闵敏常常对此无法理解,因为闵敏混的是同人圈,业余经常写点儿为爱发电的同人文,画点儿自家cp的同人图,被一群圈内小朋友吹捧为文画双修的L大神仙大佬,颇为自满,什么钱不钱的,谈钱没什么意思。直到有一天,闵敏抓狂地跟夏娴抱怨说:“我真感觉好多网友特别没礼貌,他们评价一幅图好不好完全可以从主观上讨论自己喜欢不喜欢,为什么非得居高临下评价我是不是进步了?我老师都不会用这种语气来评价我的水准,而他们甚至都不会画画,怎么就觉得自己能看得出来我是不是进步了?”夏娴淡定地说:“习惯就好,他们至少是夸你进步了,我都经常被批评文笔退步了。”闵敏乐坏了:“那你不觉得无语吗?”夏娴耸肩:“付钱就好。”闵敏立马感觉自己跟飞升顿悟了似的,灵台清明。
其实夏娴所谓“文笔退步”这件事是她有意为之,因为杀鸡焉用牛刀,但她不认为批评她文笔退步的人是真的能看出她在哪里偷懒了。网文或者往大里说通俗类小说,大众认可的所谓文笔好也无非是多用形容词和修辞以彰显精致,这玩意儿她小时候玩新概念作文的时候就已经玩腻了,那个年代新概念的文风还流行诡谲的比喻,抽象赋予具象或者对动词的灵活运用都能达到令评委眼前一亮的效果。
初中有一段时间夏娴很热衷于波德莱尔的矛盾修辞法,写出来的作文都非常具有冲击力,总是被老师读作范文,后来夏娴高中时再回头看,感觉字里行间的粗陋滥用和标新立异像极了红配绿的滑稽。但这种对文字审美的提高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你没有资本自由创作的时候。
著名作家斯蒂芬金曾有一句名言“通往地狱的路是副词铺就的”,意思是缩短主角与读者的距离,减少作者强加的主观,而夏娴的编辑会告诉她相反的写作风格,那就是一定不可以简化副词,因为那会稀释你的文笔。夏娴也没有反驳,因为对于她而言搞出一篇貌似文笔精致的小说比绞尽脑汁真正提升文笔要容易太多。
其实夏娴刚开始尝试写小说的时候也写过不同的题材,从科幻到魔幻,从耽美到推理,最终发现还是最土的总裁文受众广,也就是杨岚从小到大给她“安利”过的那些。起初她还会使用国外作家中流行的多线叙事和POV手法,后来她发现这会引发很多误读。有一次她看到一个读者慷慨激昂地在给她写的小说排雷,结果她口中描述的小说从情节走向到人物设定都跟她所写的内容大相径庭,而夏娴从字里行间又能感到那个读者确实很生气,仿佛分分钟都要气哭这件事令夏娴无法理解但大受震撼,以至于她不得不思考一个很哲学的问题:因为误读了一篇小说而把自己气哭,那么作者到底需不需要为自己不够简单直接的表达方式而承担一部分责任?当然,夏娴最初写文也会习惯性地探讨一下人性和社会,可她后来发现绝大多数人最关心的其实只是“女主是不是处女”,“作者是不是厌女”,并进一步由此作为出发点陷入各种奇奇怪怪的conformation ? bias来自圆其说,就和那句众所周知的西谚相似“如果你身上唯一的工具是把锤子,那么你会把所有的问题都看成钉子”。人人都在小学时背过“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可依旧会有很多人在成年后陷入“思而不学但我至少可以用思考出的谬论来敲我看到的钉子”的自作聪明当中。
夏娴就是在这一步一步的后退当中,妥协成了一个“不妨写写周凯得了”的小说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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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岚神清气爽地回到桌上,杨母立刻殷勤地给她捞了一勺刚煮好的虾滑。
“那个是你赵阿姨家的妹妹李冉,刚读大一,学校不大好,一会儿你可别乱说话让人家下不来台。”杨母本来觉得杨岚都十九了没必要嘱咐这么明显的事情,但经过刚刚的教训杨母深感杨岚的心理年龄还停留在十八岁以前。赵景辉家徒四壁,但赵思明的家庭背景在K市也算是有钱有权的阶层,结果在杨岚眼里倒不如赵景辉了。
“嗯嗯。”杨岚心不在焉地咬着一口沾了调料的虾滑,被烫得“嘶嘶哈哈”。
隔壁小姑娘好像听到了杨母的话似的,端了红酒起身,径直来找杨岚敬酒。
“学姐,初次见面。”李冉伸出右手,笑得甜美,“一直听人说你很漂亮,还以为是有了学霸滤镜才这么夸,今天一见,发现学姐长得好像国民初恋裴秀智啊!”
“噗……你好你好。”杨岚赶紧把嘴里嚼了一半的虾滑吞下去,起身跟她握了握手,“哟,妹妹才是真正的大美女,瞧这盘正条顺的,很受男生欢迎吧?”
其实杨岚也不是第一次听人说她长得像秀智了,但她一直都不知道裴秀智是谁,事实上对于韩国女爱豆她都脸盲,就算知道是谁也记不住长啥样,所以她也没有太大兴趣去查。恭维她外表的话她从小到大也没少听,可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她心里早有杆秤,尤其是再翻翻周凯微信里集邮过的各色美女,她就更清醒了。不过她还有另外一个自我安慰的逻辑我没那么好看正好可以过滤掉那些纯粹好色的肤浅追求者,大大减少了人工筛选的成本。至于她为什么筛到最后筛出了周凯,她只能认为这是命运无情的捉弄。
“哪有,全是烂桃花……我也在M市上学,读的是金融。”李冉其实学习也不算差,高考大省考进M市的双非财经类大学热门专业也要不低的成绩,“学姐能给我介绍个M大的男朋友吗?”
“啊?”杨岚感觉她聊天的思路跟跳闸似的。
“最好和学姐一样是读物理的,我喜欢理科学霸。”李冉自来熟得很,倒也没尴尬。
“得,你别嫌丑就行……我那些同学天天嚷嚷着找不到女朋友来着。”杨岚说着便拿了手机想让她加个微信,结果点开二维码才忽然想起来这是周凯的手机,她微信新设备登陆还得要手机验证码,于是杨岚登陆了自己的QQ加了她。
“怎么会……我觉得男生好看不好看不重要,外表可以靠健身弥补,但先天的智商是改变不了的,还会影响下一代呢!”李冉公然搞起了歧视,也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而且smart ? is ? the ? new ? sexy!”
这话杨岚听得很不舒服,她一直认为对于智商的崇拜是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慕强择偶机制,这一点人类和地球上大多数生物是没有区别的,都是为了繁衍出更优质的后代而进化出来的行为准则,而抛开慕强带来的冲动,没有足够智商的人其实是无法真正领会到高智商的人到底聪明在哪的她可能只觉得牛逼,继而生物本能驱使她认定自己想和牛逼的人做爱,但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具体牛逼在哪。只有真正能理解“牛逼在哪”的人,才能感受到生物本能之外的纯粹智商上的性感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也是为什么文艺作品体现一个主角高智商最常用的方法都是展现记忆力、预知力以及反应速度又或者直接缩短求学年限、扩列惊人成果,因为这是最表面也是最符合烙饼定律的特征,真正写实地展现一个高智商的男人那或许不仅会被认为没有魅力,还会被骂成傻逼。这就好像把一瓶顶级红酒送给不懂酒的人,他或许会知道这玩意儿很高级,但品不出好在哪。在杨岚的视角来看,李冉的择偶标准最终很可能给她带来一个鸡肋的男朋友,即不能享用他的皮囊,又无法理解他的智商,最后只能靠最底层的生物本能来维系关系。相较而言,杨岚还是认为周凯这种人帅活好会哄人的男友更为实用,毕竟她早就对性感的大脑们日常带来的压力PTSD了。
沉吟片刻后,杨岚还是好心劝了劝:“你千万别有什么名校滤镜,其实在搞对象这事儿上面男的本质都一样。他们很想找女朋友的原因只不过是他们认为自己必须有个女朋友,或者必须有性生活,这是一种炫耀的资本。你要问他们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那大概率答案是不知道。”
“是啊,既然本质都一样,那我为什么不挑基因好一些的,至少能改善后代智商啊。”李冉接话接得贼顺溜。
“行吧,你开心就好。”杨岚笑笑,内心庆幸自己没什么繁殖欲望,也不需要忍受丑陋的皮囊来改善后代智商。
“那就谢谢学姐啦!”李冉举起酒杯爽快地一饮而尽。
“小事。”杨岚巴不得送个美女给她那些饥饿如狼的单身狗哥们儿,借花献佛多好一桩买卖。
李冉开了这么个头之后,其他人也开始陆续来给杨岚敬酒,于是杨岚成功喝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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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岚回家的路上就在琢磨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男人都愿意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沉沦堕落。她感觉自己这会儿特懂,全世界没人比她懂,在这件事上她就是懂王。
什么“君王贪宴温柔乡,木门不省摇仓琅”,什么“欢喜地中取醉,温柔乡里为家”,都是她此刻心情的真实写照。
在经历了一整晚的人声喧阗、鸡同鸭讲、虚伪奉承之后,她依旧能坚强不屈打起精神回家的动力就是:我床上还躺着一个俊美健壮、器大活好的裸男啊……我不能倒下,扶我起来,我还能干他三百回合。
而此时的周凯已经纠结了一晚上到底要不要跟她吵架。忍住不吵架吧,他就像带着一顶绿帽子摘不下来似的,忒损伤他男人的尊严,他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憋屈?可是吵架吧,万一她一气之下不给自己买衣服该怎么下台?此时周小少爷寄人篱下,平生第一次领会到了啥叫“仰人鼻息”,啥叫“自作孽不可活”。
于是杨岚醉醺醺地裹着浴巾闯进门的时候,周凯采取了一个折衷的措施,他决定摆个冷脸以示抗议,但不要开口说过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