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诲冷冷地看?着他:“小不忍则乱大谋,侯爷没人看?望,家里的奴才遭人惦记,你说这?么反常的事儿会不会有人留意?死了就死了,本来就是贱命一条,走了好运道吃了几年饱饭,反而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嫌弃牢饭不好吃?你们?早年连牢饭都吃不上,本来还能过几年的好日子,谁让你们?侯爷翻船了呢,要?怪就怪你们?侯爷倒霉牵连了你们?。滚出去,想救人就要?听老爷我的话。”
“是,”胖子慌忙从屋子里出来了,他甚至连头都没敢回,慌慌张张去准备银子。
因为从内城出去最近的城门是麒麟门,所以胖子带着几个人出了麒麟门,在?麒麟镇上等了一会儿等到了刀疤男。
刀疤男看?到胖子他们?个个垂头丧气,心里咯噔一下,坐过去问?:“怎么了?姓甄的拿了银子不给咱们?办事?”
胖子摇头:“姓甄的让兄弟们?再?准备一百万银子,还要?买个看?得?过去的庄子,他要?拿着给姓胡的送礼。”
刀疤脸问?:“你跟他说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胖子回答:“六百万。”说完赶紧解释:“疤脸哥,咱们?赚多?少钱他们?知?道。”
旁边一个精瘦的男人也?说:“这?群人沾上毛就是猴精,这?些年来咱们?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风里来浪里去就赚了些力气钱,他们?暗中和海商有来往,咱们?赚多?少钱他们?知?道。”
胖子说:“我估摸着这?群人要?榨干咱们?的钱,然后再?捏着咱们?的人要?挟咱们?,往后只?要?咱们?不听话,家里的老小就要?被他们?摆布。我刚才问?能不能去看?望一下家小,那?姓甄的把我骂了一顿。”
说到这?里胖子眼冒凶光:“我真想一刀捅死他,这?老小子是真把咱们?当奴才用了,他忘了咱们?都是纵横水上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了。”
其他几个人都跟刀疤男说:“四当家的,这?些老爷们?靠不住。”
刀疤男早就觉得?这?些当官的老爷们?和自家兄弟不是一条心。他说:“一百万两银子不是小数,这?些银子咱们?藏在?不同的地方,这?几天为了打探消息和送礼已经花了不少,想要?立即凑够这?一百万要?么找三当家,要?么让外地的兄弟赶紧送。我打算晚上去见见三当家。”
大家都没说话,没人赞成,也?没人反对。
刀疤男端着碗喝了一口水,慢慢地说:“至于甄家,难道他们?家一直这?么兴旺富贵?老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果真的敢伤了咱们?家小,到时?候让他甄家血债血偿!”
太阳一点点坠入西山,很快夜幕落下。
周围的村子里亮起星星点点的灯,没一会整个大地陷入黑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百姓大部分进入梦乡。
秦老实一家三口还住在?棚子里,他们?的房子还没盖好。此时?秦老实的娘在?夜里细细碎碎地哭泣,为儿媳妇和几个小孙子的命运惶恐不安。秦老实的爹蹲在?棚子口抽旱烟,火星子明明灭灭,在?细细碎碎的哭泣声中偶尔出现一声苍老的叹息。
棚子外面的秦老实听到父亲的叹息母亲的哭泣再?想想妻儿就心如刀割。
张剃头和他的心情差不多?,张剃头的父母孩子老婆在?身边,但是亲兄弟全家都在?大牢里。相比较而言,宋大夫一家很幸运,都在?这?里,算是逃过一劫。因为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哪怕是这?些年和一些人闹得?不愉快,宋家人这?会也?生出担忧来,对昔日的街坊邻居都暗自担心。
秦老实在?棚子外面走来走去,迟迟拿不定主意。
张剃头问?:“老哥哥,你是怎么想的?”
秦老实说:“当官的靠不住,难道皇帝就能靠得?住了?”
宋大夫说:“是啊,我祖宗就说过皇帝的话最不能信,想当初岳飞爷爷是个多?好的人啊,他老人家不忠心吗?他老人家不仅忠心还有本事,最后呢?冤死在?风波亭,草草埋葬在?西湖边。”
张剃头问?:“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皇帝不可信,买人不一定能成事……买人肯定不能成事,发卖奴仆的时?候侯爷早就上黄泉路了。侯爷是不会出卖咱们?,万一要?是有个骨头软的或者是奔着富贵去的烂人出面告发,把咱们?都给招了呢?”
有些话他没说出来,万一侯爷心一横把大家卖了呢?毕竟侯爷享受了十?多?年的富贵,年纪也?大了,究竟还是不是当初响当当的大当家这?会真不好说。
宋大夫也?说:“要?早点拿主意,迟则生变。别的不说,大牢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就怕天热大牢里瘟疫蔓延,假如那?里有人生病,一旦生病想救回来就很难了。”
张剃头在?黑眼里连连点头:“说得?对,而且那?里也?没吃的,什么馊的坏的,那?玩意不是人的,可是不吃就没有,吃坏了肚子也?没汤药,总之早点救人吧。”
救人。
秦老实叹息一声。
他在?黑夜里来回踱步,张剃头和宋大夫两人对投靠皇帝不看?好,实际上秦老实心存幻想。如果真的能投靠皇帝捞一分富贵呢?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他有钱,但是不敢花。他有家人,但是不能团聚。这?样的日子真的过够了,像侯爷那?样封妻荫子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而这?个机会就摆在?面前。
张剃头听着秦老实来回踱步的声音,就问?:“咱们?到底该怎么办?”
黑夜里,刀疤男的声音传出来:“他想学大当家,也?弄个爵位在?身上,再?当几年官儿,是不是啊三当家?”
张剃头和宋大夫戒备起来。
刀疤男又说:“兄弟我这?次来不是找事儿的,咱们?都是水上吃饭的兄弟,知?道大难来临要?同舟共济,我这?是来找你们?商量事儿了。兄弟我这?次是独自一人来的,没带兵器,咱们?一起说说话。”
黑暗里冒出一点光来,火折子发出橘红色的光随着脚步往这?边移动。
棚子里秦老实的娘点燃了油灯,端着送出来,老夫妻两个回自己的草棚里睡觉了。
秦老实接了油灯进了自己的棚子,刀疤男跟着一起进去,张剃头和宋大夫随后跟进。
秦老实拨亮了灯光,看?到刀疤男一身泥水。
刀疤男不在?意地说:“对这?里的路不熟,刚才掉河沟子里了。”说完看?看?周围,这?棚子站不下几个人,地上铺着一层树枝,树枝上铺着厚厚的稻草,上面放着被褥,无论?是稻草还是被褥,都有一股子霉味。
刀疤男忍不住说:“三当家的日子过得?也?太苦了。”
张剃头忍不住说:“这?是拜谁所赐?”
刀疤男反问?:“没二当家前几个月的帮忙,三当家和你们?这?会也?在?大牢里呢。”
宋大夫也?忍不住了:“你无耻。”
刀疤男反而不在?意:“大夫,你文绉绉的,骂人都不会,还是别出声了。各位,我今儿来是商量怎么救人的,我刚才说了,咱们?要?同舟共济。”
张剃头对此表示赞成,问?道:“你们?都干什么了?我们?这?边也?有消息,不妨一起说说。”
秦老实坐在?了稻草床上,宋大夫也?坐了上去。张剃头看?了看?,把刚才秦老实他爹坐着抽烟的树桩墩子拿来给了刀疤男:“四当家的,咱们?这?里就这?样,你凑合着坐。”
三人坐到稻草床上,一人坐在?木头墩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