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马皇后问:“听说临阳侯府的人来了??”

郑道?长?点头:“是啊,他家的刘夫人来看麟子,我瞧那样子像是要当亲戚走。”

马皇后问:“他家的人倒也和气,这样也好,有个能走动的地方,将来麟子过年过节好歹也能走亲访友了?。”不然会显得太孤单,三亲四友都没有,也太可怜了?。

马皇后立即问:“王家就没派人来?不管怎么?说麟子也是他们的亲外孙。让我说就算是贾家嫌弃不祥王家也不能嫌弃,这怎么?说也是他们王家姑娘生的孩子,是他们家嫡亲的外孙女,我要是他家的人早就把麟子接去养着了?。”

郑道?长?在蒲团上坐下,把蓝婆婆端来的茶水推到马皇后跟前?:“他们这些人家能和咱们比?那些人心肝都是黑的,全家都是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看不见真正的可怜人。我早说这些人吃人不吐骨头,标儿他爹还不听,往后总有他见识到的时候!”

马皇后往外看了?一眼,麟子和朱雄英在院里分吃的。朱雄英拿来的都是贡品,里面有好多热带水果,光是榴梿都拉来了?七八个,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弄到京师的。这样的水果别?说价值连城,如今市面上看不到,也仅仅是皇宫有一些。这会麟子把热带水果给赵嫂子她们和跟着侍奉的太监们分一分,争取每个人都吃一口尝尝味道?。

马皇后收回?目光,心里对麟子很满意,尽管小孩子爱吃好吃的,却不吃独食,愿意分享,最要紧的是这孩子没有像很多勋贵家的孩子一样,高高端着,恪守等级,瞧不起奴才?。可见这孩子是个心善的好孩子。

马皇后就没有再?看外面,转脸对郑道?长?说:“重八心里都清楚,可是这么?大一个朝廷,没有读书人不行啊。而且读书人出身最差也是寒门,寒门也是有土地的,流民里面有几个是读过书的?那些穷苦百姓又有几个能读得起书的?不仅仅是您,重八也经常说读书人良心坏。您可能还不知?道?,最近京师里面在抓人呢,不少小官巨贪被抓了?,重八心里清楚着呢,当年的事儿就过去吧。”

郑道长说:“过去过不去又能怎么?样呢?我老了?,黄土都埋到脖子里,我一介女流又是个老人,除了?苟活还能怎么样?”说到这里她对着马皇后说:“你也别?为你男人说话,他那人,良心只有一点,这会大张旗鼓地抓人是因为国库没钱了?,等这波事儿过去再没钱的时候他再杀一批。”

马皇后立即说:“姨妈,您误会他了?,重八这人最恨鱼肉百姓的贪官了?。我跟您说下去又要吵架,咱们就看他做了?什么?吧,事实比咱们口头说的更让人信服,您说是吧?”

郑道?长?点头,她就换了?个话题:“你前几日是不是病了??我看你这会憔悴无神,难不成前?些日子生大病了??”

“没事儿,就是换季病了?几日,如今已?经大好了?。”

郑道长说:“临阳侯府前?不久给麟子送了?一房奴仆,里面有大夫,看病可好了?,这段时间名声在十里八村都传开了?,待会把人叫来给你把脉吧?”

马皇后摇头:“不用麻烦,我已?经大好,下次若是我再?有病,我让人来请。”

宫中贵人的身体状况民间医生是不能知?道?的,马皇后不同意不是因为这种尊卑观念,而是因为她担心这大夫真有本事,回?头对姨妈说实话。

马皇后的身体并不好,上次大病差点要了?命。马皇后考虑到姨妈如今一把年纪了?,身体又那么?虚弱,大喜大悲对她的身体不好,不想让她担心。

郑道?长?看她不同意也就叹口气。

这时候麟子手里抓着柑橘跑来,给郑道?长?和马皇后一人分一个,嘴里说:“祖祖,好吃,快吃。”又跟马皇后说:“马奶奶,好吃!谢谢马奶奶和朱爷爷。”

马皇后看她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果肉,笑?着说:“喜欢吗?喜欢明年再?给你拿来些。”

郑道?长?立即说:“尝尝味就行了?,这些是贡品,哪能年年吃。麟子,出去玩儿吧,我和你马奶奶说话呢。”

麟子乖巧地应了?一声跑出去了?。

小孩子没耐性,不会在一个地方玩儿很久,把水果分完朱雄英就和麟子商量着出去玩儿。

麟子很愉快地答应了?,两人一起往外面跑,后面自然跟着一群太监。

这是大部分水田都已?经插秧,他们看到有人把一筐田螺扔到稻田各处。

朱雄英就问:“为什么?要在稻田里养田螺?”

麟子歪着脑袋回?答:“不知?道?哇。”

朱雄英一挽袖子:“我帮他们抓田螺。”说完就拉着麟子冲到水塘边,水塘里有几个人正弯腰抓螺,水清澈见底,指节长?的小鱼苗在水里游来游去,而水底一动不动的田螺一眼就看到了?。

朱雄英要下水抓,正干活的这些亲卫们和跟着的太监们纷纷拦着。最后因为拦不住,只能看着朱雄英脱了?鞋在浅水处蹚水。好在他也没闹出别?的幺蛾子来,玩得挺高兴。

玩了?一会朱雄英被车大蓬哄出来,光着脚和麟子在小路上走,两人一路走一路摘路边的野花一起说话。

麟子说她前?一阵子去秦淮河附近的店铺,出入麒麟门的时候看到了?城门上的惊悚挂件。

朱雄英听了?非但没好奇或者是害怕,反而觉得挂得少了?。

他就说:“我说这些大臣都要挂,但是我爹说全挂了?就没人干活儿,我爷爷也说该挂,最后我和我爷爷看法一样,我爹叽叽歪歪不爽利。”

麟子歪着脑袋:“你爹说得对啊!都挂了?谁干活儿。”

朱雄英不在意地说:“能干活的人多着呢,不过是那些老头子们把持着不让年轻人出头,他们自己不干活,还不许人家干活。妹妹我跟你说,早晚这些老头要被挂上去。”

他身后的车大蓬立即让身后的人跟远点。

朱雄英没接着说那些大臣,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穷啊!”小孩子思维活跃,想到什么?说什么?。

麟子问:“穷?”

“对啊,穷得让人不知?道?该咋办!各处都要钱,各处入不敷出。你知?道?什么?叫入不敷出吧?就是挣得没花得多。”

“懂,我懂入不敷出,为了?买牛牛,我都把杯子筷子抵账了?。”

麟子拍着朱雄英的肩膀让他看正在干活的水牛:“那就是我的牛牛,花了?可多钱呢。”

朱雄英长?长?叹口气:“这么?一比,我们家更穷了?。你买了?牛牛,它们能干活,我们家发了?俸禄,他们还把我爷爷和我爹气个半死,他们还不如牛牛呢!要是有人能知?道?怎么?赚钱就好了?,我爹和我爷爷也不用那么?操心了?。”

麟子听了?这话,往青莲观南边看过去,那边有一片还没拆掉的棚子,棚子里住着张剃头他们。

麟子敏锐地察觉到张剃头他们有来钱的路子,她在犹豫要不要跟朱雄英说。

这条路子必定?隐秘,要不然凭着锦衣卫的手段早查出来了?。就是不知?道?和临阳侯府有没有关系,如果没有还好说,如果有,临阳侯府又在其中是什么?角色呢?

这时候棚子里秦老实,张剃头,宋大夫在一起坐着。令人咋舌的是一贯唯唯诺诺跟透明人一样的秦老实此时居然坐在中间,宋大夫坐在左边,张剃头这个似乎能决定?一切的人坐在右边。

此时张剃头说:“没想到啊,咱们住进了?仪鸾司屯田的地方。”

宋大夫说:“无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叫‘灯下黑’。”

秦老实微微点头,并没有说话。

宋大夫接着说:“虽然‘灯下黑’,为了?安全,咱们要更小心才?是。”

另外两个人一起点头,确实要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