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凝辛夷能?看到他的眼神,定?然能?察觉,此?刻这位黄大夫口中的像,与方才看到谢玄衣时,完全不同。
但只是听,她便自?然而然觉得,谢晏兮与谢玄衣二?人,当然都和他们的父亲谢尽崖有相似之处。
黄大夫年过半百,这一生大风大浪所见颇多?,心中虽然已有猜测,难掩面色激动,却只字不提,只依言将目光从谢晏兮的身上,落在他背上的少女面间。
那是一张世间难寻的娇颜,饶是垂眸不语,不过一只发?钗将长发?挽起?,如此?天然去雕饰,却也难掩这般绝盛的面容。
如此?,黄大夫心中已有定?数。
他振袖,便要屈膝去拜。
一道和煦的三清之气托住了?他:“黄老,不必如此?。”
黄大夫再抬眸,眼中却已经有热泪:“黄某从未想过此?生还有能?再见少东家的一日。这位可是……少夫人?如何?就伤了?眼睛?”
他边说,边向着?左右递了?一个眼色。
于是那几位随他而来的弟子四散而去,显然是去将这酒楼外窥探的目光清理干净,顺便好言好语地去劝酒楼的老板和小二?们先去休息,这里一切有他们。
黄大夫在当地颇有声望,这些事情于他的弟子们而言,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谢晏兮将凝辛夷放了?下来,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顺手极自?然地将她的一缕发?挽到了?耳后。
却听凝辛夷道:“黄老,我的眼睛非外力所伤,不急于一时。请您先看阿垣的手。”
谢晏兮不料她有如此?一说,动作稍顿,才要说自?己早已无碍,凝辛夷却已经飞快地拽住了?他的袖子,然后顺着?袖口摸到了?他的左手。
他带了?不知什么材质的手套,这一路过来,他的手已经不再渗血,那手套未能?覆盖之处的手腕,触及依然有灼伤的不平痕迹。
凝辛夷的手指勾在了?手套的边缘,又停住:“自?己脱。”
谢晏兮:“……”
谢玄衣差点咬到舌尖。
凝辛夷哪里知道自?己这简单三个字带来的奇妙气氛,唯恐谢晏兮不肯,一手仅仅抓着?他,催促道:“快点。”
谢晏兮神色微妙,沉默片刻,到底还是依言将那只手套脱了?下来,露出了?皮肉模糊的一只手。
凝辛夷并不放心,就这样?顺着?他的手臂向下摸去。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那只柔白的手小心翼翼地攀着?肌肉漂亮的手臂向下,伸出手指,不确定?却足够温柔地试探他究竟有没有听话。
谢晏兮垂眸在她的手上,看不清他的神色。谢玄衣却只觉得刺眼,这明?显是火烧的痕迹,毫无疑问便是凝辛夷此前掌心燃灼的业火。
她尚记得让火色绕开他,却灼伤了?谢晏兮。
这只能?说明?,谢晏兮去的比他还快,还要急。
他急什么?
谢玄衣眼底幽暗。
唯有黄大夫的脸上有了一抹欣慰:“老夫之前还担忧,世间佳偶难得,怨侣常见。婚约一事,本就是为家族而牺牲,老夫这一生见多?了?相敬如宾,人前做戏,如今见到少东家与少夫人如此?,心中甚慰。”
说着?,他已经垂眸看过了谢晏兮的伤:“这伤看似不过灼伤,但少东家乃是道门中人,却未能?痊愈,老夫也未必有办法,只能?尽力一试。还请少东家移步四方馆,此?地非医治之地。”
言罢,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说书人的尸首上,有些犹豫。
蛊虫虽被控制,但也总不能?将这具尸首放在这里不理,可这说书人也非本地人,并无家人前来收尸……
“附近可有平妖监的监使?活动?”凝辛夷虽然看不到,却感受到了?黄大夫的迟疑:“既然有蛊虫,又有人已经报官,此?事理应……”
“你忘了?我的身份吗?”谢玄衣倏而出声道:“我在这里,等于平妖监在这里。”
凝辛夷坐在椅子上,为了?仔细听到更多?动静,稍微向前倾身,那张平时神色更丰富飞扬的面容此?刻沉静一片,她沉默少顷,突然抬手。
“也是,但你忘了?这个。”
一面平妖监的腰牌出现?在她掌心,上面一笔一划地镌刻了?“玄衣”二?字。
谢玄衣眼瞳一缩。
他起?身,快步走到凝辛夷面前,几乎是沉着?脸看向谢晏兮:“可否让我与她借一步说话。”
谢晏兮明?知他要说什么,却道:“一块腰牌,丢了?就早点收回去,有什么好借一步说话的?”
谢玄衣闭了?闭眼,几乎要压不住眼底的愠色。
凝辛夷却先开了?口:“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谢玄衣一愣。
他再去看凝辛夷,却见少女依然抬手举着?那块可以保命一次的要腰牌,她的面容沉静柔和一片,其中并没有半分他想象中的嫌弃。
于是他原本想要撂出去那几个类似于“我送出去的东西如果你不想要,就扔了?吧”、“你把我送的东西当什么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一类的话,都被他吞了?回去。
他的手触碰到她的掌心,终究还是将那块还带着?她体温的腰牌重新握在了?掌心:“好。”
等到谢晏兮重新将凝辛夷背在身上,几名弟子跟在他们身后,一行人消失在视线中后,官府的人才匆匆来到。
谢玄衣一人站在门外,举起?腰牌:“平妖监办事,闲人免入。喊你们的头儿来见我。”
*
四方馆中。
药香袅袅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