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发了个红包过去。
林颂抢红眼了,是红包就点开,点完才发现是周其均发来的,一分钱。
她也回了个问号。
可颂:“相亲对象都还有麦当劳吃呢,女朋友只有一分钱?”
周其均学她,发龇牙。
他原本还在想元宵节的事,林颂又说:“元宵节,你不用来了,正好你也有事情冲突了。”
周其均:“好。”
他没问为什么,也没再提起他跟家里公开的事。
……
周其均联系的那些专家,林清耀只说,他不需要,他是真的不需要,治疗到最后都不成人样。
这也是林颂成年后,第一次直面死亡。
但诡异的是,家里的气氛并不压抑。
春节期间,林清耀带着全家人去拜访亲友,又带着林颂去给客户送礼,月底,他的生日。
他又突然晕倒,醒来后躺在病床上,睁开眼第一句就是:“来,正好趁此机会,模拟一下临终告别。”
几人按顺序走进病房。
林屿一进病房,就克制不住笑,他狠狠地掐自己大腿,又被叶玲拧胳膊,还是笑。
他说:“对不起,想到一个笑话。”
他一说,林颂也想起来了,那是他们俩一起看的,其实很无聊,但跟现在的场景一样。
33 结婚
周其均带着花和果篮来探望林总,听到笑声时,还以为自己走错病房了。
林清耀半躺在病床上,紧紧地锁着眉头。
那是个无聊的意大利语笑话,一个老头诗人临终前,喊他的老婆孩子过来,每个人的名字都跟一个身体部位押韵。
林屿假意拿纸巾擦泪:“Oh 爸爸,我叫 Tommaso,我要亲亲你的 Naso。”他弯腰,在林清耀的鼻子上亲了一下。
叶玲显然更爱儿子,大惊失色:“别传染了病气!”
给林清耀气得不轻:“癌症还会传染?你敢嫌弃我,你还想不想要遗产了?”
叶玲讷讷:“想啊老公,那我亲亲你……”
林清耀:“滚!”
林屿一直在旁用手肘撞林颂,林颂只好接着道:“Oh 爸爸,我叫 Giulian,我要亲亲你的 Mano。”
她不想亲她伊爸的手,但林屿按着她的头,强行让她亲了下手背,她亲完后,立马狠狠擦起了嘴。
林清耀冷笑:“擦,多擦一下,遗产少一栋房子。”
“妈妈,你叫 Ivanka,你要亲爸爸的 Anca。”林屿摸了下林清耀的髋关节。
叶玲赶紧撅起嘴:“老公,老公。”
本来是少了一个人的,但周其均来了。
林屿说:“Oh,Gargiulo 来了,快亲亲我爸爸的 Culo,大翘臀。”他还没说完,就已经笑得无法直起腰。
林颂也没忍住,她想象着那个画面。
吓得林清耀捂住屁股,老脸通红,又羞又怒:“神经,有病赶紧在医院看了。”
周 Gargiulo 根本没懂笑点在哪,只无声叹气,他外号又多了一个了。
林颂和林屿笑得肚子疼。
在很久以后,姐弟俩想起临终,似乎也只能想起这个无聊的,没趣味的,充满了笑声的模拟临终,死亡并非只有眼泪和恐惧。
周其均最近很少见到林颂。
两人取消见面的元宵节那天,林颂是跟厂里的职工一起过的,正巧新食堂装修好了。
行政经理招进来的新师傅是老榕城人,元宵夜做了老榕城风味的传统“三?@”,糖?@、芋头?@和菜头?@,还蒸了红枣年糕。
老师傅们知道福兴换厂长了,特意蒸了一个直径一米大的年糕,赛年糕,年糕越大,意味着福兴船舶和新厂长今年运气越好,他们还考虑到厂里的新榕城人,也煮了改开后引入榕城的“元宵圆”,一般是咸肉馅的,糯米搓圆包着酱肉,在汤里滚着。
林颂最惊讶的是,师傅们还会酿造青红酒,榕城地区特色黄酒,她伊公每年正月十五都会喝的酒。
她还记得正荣船厂浓厚的“家社区”文化,福兴还差很远,她也记得去年萧寂衰败的船坞和车间,福兴已经慢慢在恢复了。
林颂也学着伊公记录她朴素的《厂长手札》,民以食为天,食堂文化很重要,她也要取伊爸的“精华”, 日久见人心,物质见真情,周其均说的也有点道理,人家是来打工的,打工就是来赚钱的,该发开工红包就发开工红包,该发购物卡就发购物卡,每个月从每个班组里各选出一名“明星船工”,发奖金,宣传鼓励……
林颂和周其均坐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
周其均联系的专家今天特地飞来榕城,虽然林清耀拒绝了,但是周其均还是带着专家过来试试。
专家正在里面给林清耀检查,林屿和叶玲下楼去买晚饭。
周其均说:“现在很多晚期肺癌患者的生存期延长到了五到十年,陈医生治疗过的患者,最长带癌生存了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