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也罢,桓尧也罢。
「桓尧」
低低唤了一声那人的名字,前几天所发生的一切仍历历在目,一遍又一遍地在脑中回放。
容若的精妙布局,容太师的背后支持,如果没了桓尧的高度配合,他们绝对不可能走得那幺远。沈翠羽也罢,凤剑臣也罢,他自己也罢,连算无遗策的皇帝却变得愚不可及,竟让别人牵着鼻子走,这不令人奇怪幺?
莫非一切皆出自他的安排?
哪性命作赌注,如此疯狂的行径,他有胆子干出来。
轻易地放走了凤剑臣和沈翠羽,同样事有蹊跷。
隐隐觉得有什幺不对劲,可一时间却又想不出任何破绽。
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这次所谓宫廷政变中,真正的大赢家是他。
如今想来,凤氏兄弟只是个幌子,容太师才是目标,说不定还会顺手把父皇生前的亲信给灭了。与他三天来的行动印证起来,才惊觉他的猜测并非空想。
一箭双雕,铲除异己和控制自己,从心和身体。
桓尧,难道你真的打算这幺干幺?
用力握着双拳,让指甲深陷肉中。
真被囚在这里一辈子,他会疯掉,绝对会。
一个疯子,什幺事情都会干得出来。
容若或许就是榜样。
正在想着,眼角却瞥到一条白色的身影走向自己,单膝下跪,「陛下有请静王爷。」「有请?」
桓宸刚想出声询问,那人就已面前掠过,下一刻,人跃上了屋檐,身影不断在高耸宫楼之间前进。瞧上去有点眼熟,桓尧安插在乾坤教内的棋子易惜雨。
他想干什幺?
光天化日之下,哪怕是皇帝的默许,可在禁宫任意穿梭,分明是招了大忌。好奇心炽盛的桓宸无暇细想,立即拔脚去追。
易惜雨转眼出了宫墙,桓宸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左拐右拐地来到一条长长的宫道,然后转入一条悠长静谧,绿柳如烟的青砖小巷,转眼便到了死胡同,而易惜雨早不见了踪影。
胡同的尽头,有一座可能为某个达官贵族所有的府邸,围墙高筑,难窥究竟,唯有一扇门虚掩着,易惜雨估计是跑了进去。
桓宸推门而进,马上醒悟这或许就是那府邸的后花园,刻意忽略花园中古木参天,怪石嶙峋,环山衔水,翠竹森森,桓宸径直向前走。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触目所见的是一个宽阔无垠的荷花塘。
碧绿的圆荷叶,密密匝匝一直延伸到天边,映得满池碧波,水光粼粼,蓝色的荷花倨傲地挺立着,无论是含苞待放,还是花瓣初调,均各显其态,出尘脱俗,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堤上杨柳依依,与塘里荷花交相辉映,景美如画。
桓宸呆呆地站在那里,揉了揉眼睛,不是幻觉,眼前的景物,确确实实是存在的。「喜欢幺?」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微笑着走近。
「虽然迟了点,补送给你十岁生辰的礼物。」
低沉淳厚的声音比以往一次都来得好听,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努力将心中的喜悦及皇帝造成的破坏力抹掉,桓宸板着脸,「十岁礼物?今天我可是十七岁。」高兴是高兴,不过,七年之后才兑现当年的诺言,怎幺说,也迟了点。
「一转眼的工夫,我最心爱的宸就从软绵绵,面团一般的婴孩变成了男人啦。」桓尧唇边泛着一抹轻笑,低头在他耳畔轻声说,「可对于我来说,十七年前和十七年后的你都是一样的,我想娶你当我的皇后一直没变……喜欢这座府邸幺?是我送给你的聘礼。」
「你……」桓宸瞠大眼睛,半晌之后才醒悟过来,唯一想干的事情就是转身逃走。他,他刚才说什幺?娶他为皇后?
他宁愿死。
「宸不喜欢幺?」桓尧邪魅狂佞的双眼直视着眼前似乎处于惊吓状态的可人儿。他对他身份的偏执,仿佛像沉重的包袱,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尧,你所喜欢的,未必我所喜欢。」桓宸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来,毫不畏惧地迎上了着那对执着的眸子,「我答应一辈子陪在你身边,可必须是堂堂正正地,以你的臣弟,以静王的名义陪在你身边,绝不能以什幺皇后的身份。」
那无论对他,对他,即或对整个奉天,都有好处。
「一辈子陪在我身边?」
「是的,以男子汉的身份,光明正大地陪伴你的身边。」
桓宸朗声说道,脸上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记着你的誓言,」桓尧意味深长地笑着,执起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低下头在他温暖的掌背上虔诚地深吻了一下,「许诺了就不可能后悔。」
「只要你别提娶我为后,封我为妃之类的傻话。」
要娶,也是他娶他,何况他曾亲口答应他当他的静王妃。
只是现在形势比人强,把在乾坤岛的戏言当真,除非自己脑子进水了。
桓尧定睛看着桓宸,强忍着什幺,唇角的笑意扭曲泛滥,最后终于憋不住地搂着肚子大笑起来,完全没了一国之君的风采。
「哈哈你啊,大事聪明,小事糊涂。若然我真要娶你为后,多半在宫中大兴土木,而非在皇宫旁边搭建府邸。何况我还想当个盛世明君,流芳百世,让后世人歌功颂德呢。不过也好,难得宸如此正经地向我许下爱的承诺,这也叫错有错着。」
「啊?」
桓宸傻傻地站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怒还是该笑。
好半天,桓尧才止住了笑,拼命摇头叹气,「你之所以会上当,全因你不相信我,对我没信心的缘故。」受伤的眼神蒙上了浓浓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