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会不会……厌恶我?”

“嗯?”倒是没想到居然要问的是这个,“你不讨厌我,我就不讨厌你。”我回答得很干脆,半分负担没有。

“我怎会……我怎敢厌恶尊者您……”少年勾起怆然的笑容,腮边猩红小缝翕动开合,“留下来可否?陪着我,不、让我陪着您,让我”他话说到一半,洞府外撞击巨响轰鸣震耳,少年神色一凛,变出衣物蔽体,我摸了摸久违的锦镧袈裟,心中感慨万千。

他执起桌案上菡萏形状的兵器,巨尾翻腾掀起巨浪,却半分匹敌不上那洋流中惊天动地的漩涡,仿佛滔天巨网将他围拢,他惊骇万分,不住叫道:“不、不我不要与您分开!”

无形的圆罩将我护在中间,免去惊涛骇浪的惊扰,我看着他苦苦挣扎,场景何等熟悉,是不是只要和我沾上关系,就免不了这个结局?是不是实际上一直是我拖累了所有人,才会被不停索求那些我根本给不出的东西?

我究竟是怎样的人,怎样的修行之人,到底给出过甚么承诺,造成了何等苦果?

“玄奘,你道心不稳。”那雷鸣般的告诫降落在我耳旁,叩打敲击心门,我面色一白,抚着胸口拼命喘息,试图摆脱那种被警戒的束缚感。

通体银蓝的鲛人在波涌中渐渐化为初见时怯生生的小鱼,被框在鱼篮之中,甩着透明的尾巴。

“弟子谨遵教诲。”我双手合十,默念佛号,强行压下所有质问和混沌,感受着自己缓缓上升的重力。

重见天日,不修边幅衣衫简洁的佛修立在云端,审视的眼神落在我身上,他和那朦胧记忆中最后一面的模样无甚分别,仓促,简单,又带着高高在上隐隐约约的威压,使我又想起那种被拦在殿外的无力感。

我向他拜了拜,郑重谢过不知多少次的救命之恩,观音依旧是慈眉善目面带浅笑,提起那竹编鱼篮,向我解释:“他本是我那莲花池里一尾鱼,因每日听经修了手段,不知何时海潮涨起,叫他逃了出去,下界在此,阻了你等西行之路,现如今我将他带回,定会严加管教。”

“大士,”我鼓起勇气与他对视,“不知那莲花开否?”

观音垂下眉眼,整了整凌乱的袖摆,才道:“含苞欲放。”

“是么?”我笑了笑,“如此甚好。”

素白的身影又消隐于云霭之中,我眉心作痛,这背影也不知看过多少回,怎生就和刻骨铭心一般死死钻入我灵识之中?

歪倒的身子很快被悟空接住,他担心不已,掂了掂身量,压低了声音:“师父,瘦了。”

“啊……”我搂住他肩颈,将下颌靠在上头,卸去全身气力,软声唤他:“臭猴子。”

行者挠挠耳朵,支吾其词:“怎、怎地了?”

“无事,就是随口叫叫你,怕你忘了这个名字。”

果不其然,他咬牙切齿,额头抵着我的,金光熠熠的双眸直直凝视着我,“您放心,俺老孙就是到了阴曹地府,接过孟婆汤一饮而尽,也断然忘不了您给我取的这好名字。”

“嗯,那就好。”我轻轻在他额间蹭了蹭,“可以忘了我,但决不要忘了自己。”

我生了顽心,故意唱喏几句:“天地间,一行者,又救出了他的没用师父”“不许这么说,”他正色打断我,“俺老孙不许你这么说!”

“可有半句作假?”我笑嘻嘻地捏了捏他俊逸的面庞,手感却不是很好,“悟空啊,妖怪会说谎么?”

“凡诸众生,会说人话,决不打诳语。”

“人呢?”

“人……”灿金眸子里闪过细碎片段,桩桩件件翻涌而出,又被他压下心头,他道:“人,最是狡黠。”

“好么,你可得小心我,说不准哪天就把你们骗得团团转。”

“骗就骗罢,”他把我压向自己怀里,“骗到了也是我心甘情愿。”

甘之如饴。

通天河篇结束啦…撒花 ? \(*TT*)/接下来是西梁女国篇……番外我也在计划中了,写完了就更,不一定和正文哪个先写,看我心情。

我设定完善得差不多了,晚上浅浅和朋友讨论了一下,她说我这个东西别人想模仿都模仿不来,(笑死),希望大家喜欢奥,让我看到你们热情的鼓掌呜呜一个人单机好痛苦的,我每次坚持不下来都是因为单机实在无聊透顶。

女主性格其实一直都没变,只是心态立场变了所以需要不同的态度对待不同的人罢了。

会慢慢讲清楚故事线和伏笔的,也希望大家可以多跟我讨论讨论剧情,谢谢啦

016|不想或不能

冰雪消融,世间奇景。

通天河这一方水原是他人洞府,被这下凡的鱼精占了去,如今物归原主,老鼋喜极而泣连连拜谢,我受之有愧,忙道是南海观音解了困局,收回鸠占鹊巢的主,又解了八百里冰封。水流潺潺恢复如初,我们师徒几个正发愁要怎么过河,那老鼋自告奋勇充当了一回水具。

不得不说,乘在大乌龟背上过河的体验还真是头一回。路途漫漫,巨大的龟背成了我们的餐厅灶台。自从悟空说我好似瘦了些之后,我就有了充分的理由大吃特吃一顿,他拄着下巴眼睛一错不错盯着我吸溜面条,直把我看得心头戚戚,夹了一筷子递过去。

“你也要吃么?”不过是一撮素面而已,至于看得这么出神。

他好像无语得很,撇过头,摆摆手:“你吃你吃,俺只爱吃桃子。”

不爱吃正好。

我摸不清这家伙神秘兮兮又在打算什么,彼此之间相安无事就是最大的福报了,我分外珍惜平静的日子,只要不出事,游山玩水苦是苦了些,但苦中作乐也还算悠闲自在。赶路么,本就是这样,走一阵歇一阵,被他敲打催赶了我就脚步快些。若是那劣徒没那么催得紧,我就偷个懒也无有不可。

如此往西行了数月有余,长时间以来的祥和安稳使我渐渐放松警惕,渡过一绵长浅窄的水域,看源流似是通向远处一城郭,越往前走越是奇怪,大街小巷皆是女子,虽东土较为封闭番邦大胆开放,也不至于大街小巷只见女不见男。路过一酒家,找了个青衫女小二打听两句,这才知道前方乃是西梁女国,文武百官无一男子,我听得惊奇,便没注意到小腹隐隐作痛之感。

“即是如此,我却有一事不知。”我问那小二,“全是女子,如何繁衍生息,诞下后代,延续国运?”

“啊呀,倒是忘了说与师父们听了。”那青衣小姑娘捂着嘴笑呵呵的,“小师父这几个徒弟皆是俊朗之才,若是进了那西梁女国,可得小心些,平日里不见男子倒好,可以用子母河泉水诞下女儿,但若是有过路的男子么”“难不成会被掳劫走了当作压寨夫君?”我奇道,又觉不对,“等等,什么子母河?”

“便是城外那条一路通往国内的河流呀!”她指了指那条蜿蜒崎岖的清澈小河,“我们这全是女子,只得靠喝这子母河水,方能诞下子嗣,且生的也只有女儿,女子满二十后喝上一口,只消三日,便可生育,这才能保证我等千秋万代不需男子也可传承。”

大堂里另一女子却忧愁道:“不过如今却是不好说了,自从……”这可怎生是好!方才路过时,口渴不已,我便随手舀了一捧河水润润嗓子,谁能想到这看似平平无奇的竟然有如此大文章,想到此,我腹中绞痛不已,呼喊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周围乱作一团,都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哎呀,你该不会不小心喝了吧?”

我拧着眉点头,捂住肚子大口喘气,徒弟们都吓得不轻,把我扶正坐好,只一小会儿功夫,我的肚子肉眼可见膨大了些许,将那袈裟都鼓起了一个隆包。我不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悲戚喊道:“怎么就走了这大运呢!”

“谁叫你乱吃乱喝,随手就来!”悟空面色阴沉如水,问一旁围拢起来的女人们,“这孕身如何解?”

“生下来不就好了么,子嗣乃是天赐,不好推拒。”她们看起来并不是很担心,笑嘻嘻地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