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那没干过什么粗重活计的手摸头,沈宇嘉很是受用,只是脸又不争气地红了。殷力文没在意,因为沈宇嘉脸红得太过于频繁了,都能让人以为他生来就有两坨高原红。
那手收回去,沈宇嘉的视线就跟过去,手指很长,皮肤很白,手背隐约看得到青色的血管,形状和质感都很好的男人的手。眼巴巴看了会,想下一次那手来碰碰自己时要过多久,沈宇嘉没计算好时间,直看到殷力文奇怪地举起手来:“我手上有什么?”
沈宇嘉一惊,脖子终于还是跟着脸红了。
“没没没,没什么。”结巴的时间拿来迅速考虑借口,“我是想你怎么没戴结婚戒指。”
好借口,沈宇嘉由衷佩服自己难得的机敏。
“我还没结婚。”殷力文也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伸出去拿茶杯。
虽然这件事是沈宇嘉的妈妈以前就说过的,可殷力文亲口说出来感觉就是不一样。沈宇嘉一个激灵,耳朵一竖,顿时觉浑身舒坦,放松下来了,就忍不住往殷力文那边靠了靠,小心翼翼的。
不想殷力文站了起来,沈宇嘉连个衣角都没碰到,立刻心情郁卒。
他的身后,是宽厚的沙发,身前是殷力文的背影,沙发的温暖拥抱和那冷漠背影形成强烈反差,沈宇嘉那可怜的在少年世代没有用到的少年情怀都积累在最近爆发,少年情怀总是诗,诗就是忧郁,沈宇嘉忧郁地告辞了。
可他还是惦记着殷力文店里要找人这件事,晚上在医院里和自己父母提到提,老娘强烈反对,说要去人家饭店里当个跑堂的还不如家里重新把那店开了当小老板。老爹在边上给爷爷销了个苹果,哄老人家吃了,说:“你要能干就去干吧,反正你现在也是闲在家里,就算是当服务员也好,你难得自己想干点事。”
“不行!”老娘继续反对:“没出息!还以为你想干什么好事呢,就当个服务员呀!那殷老板不是说给你找个会计当的么?!找不到就让你当服务员呀?!”
“不是……”沈宇嘉都觉得自己的解释很苍白,“人家不是找不到,是我不想当会计……”
“那你怎么就想当服务员呢,一品居是大饭店所以当他们的服务员都特气派是不是?!”
眼看老娘的手要探过来掐自己耳朵,沈宇嘉也不闪,愣呆呆地杵着,旁边床上的病人都煽动沈宇嘉跑路,可沈宇嘉从小被挨打时就不会跑,习惯成自然,现在当然更是不会跑。
老娘的手半路被老爹截了下来,沈宇嘉没等到这场家暴的发生,不免松口气。
老爹拿个苹果出来继续削:“我是不知道一品居有什么好,但你要想当就去吧,我不干涉你的事,你别干到一半不干就行了。”
沈宇嘉哦了一声,老娘还在生气,不理他,沈宇嘉就和爷爷说自己先回家去了,走到病房门口被老爹喊回来,塞给他半个削好的苹果。
可是,就算家长同意了,沈宇嘉想当服务员的愿望还是没办法很快实现的,他除了在自己家的店里帮过忙外也没有当服务员的其他经验,现学也麻烦,殷力文还不如在劳动市场上现找。
沈宇嘉的执着让殷力文很是纳闷,这孩子好歹还是个大学生么,怎么就想当服务员呢,还跟自己父母都交代过了,没办法,给他的工作又难找,考虑到沈宇嘉会做点心,想来想去,他把沈宇嘉交给了一品居厨房里的点心师傅。
可是没过多久,一品居的会计也不干了,殷力文想自己今年在人事上可能有问题,有空得去找个先生算算。
等会计辞职过了三天,殷力文下去厨房那个溜达,看点心师傅正在训话,沈宇嘉傻站着,嘴都不会回一句。点心师傅一看殷力文就火了:“老板,你拎给我这小子,笨得可以,面都分不清,你把他扔给我干吗?!都出多少回错了!”
沈宇嘉一见殷力文就眼睛一亮,没错,确实是一亮,殷力文几乎看得到那眼睛的主人脑袋上冒出动物耳朵来。
圆了场,殷力文把沈宇嘉带离厨房,叹气。
沈宇嘉马上就焉了下去,他被点心师傅训话时还不曾焉过,现在是焉得了无生机了。殷力文看他丧气的样子,不好责备,就说:“你点心做得那么好吃,怎么在这里不适应了?”
其实不是适应不适应的问题,沈宇嘉没天分呐,他跟自己老爹学做点心的时,被抽过多少回手心呢。
殷力文拍拍他,想是不能把他安排在厨房了,又考虑了下,说:“我的会计走了,就你来给我当会计吧。”
这个晚上大概是沈宇嘉出生以来最幸福的一晚,他头一回觉得自己大学那个专业很不错,给自己填专业的父母也很有眼光,而殷力文没计较那会计证也让他很充满侥幸,他总算有了认真考一次会计证的动力。
第七章
今天早上沈宇嘉出门前特意翻了下黄历,上面说今日宜嫁娶、动土、迁徙、开市,忌探病、服丧、造屋。
老一辈的智慧还是要尊重的,沈宇嘉对着墙上那本老黄历琢磨良久,觉得自己要干的事和忌讳的那些一点都不搭噶,这样就让人放心了。
他早上起得很早,上大学养成晚睡晚起的习惯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自觉地在六起,然后做好了早饭,自己先吃了,看爸爸还睡着,就把炒鸡蛋和小麻球捂在锅里。
搞定这些,他开始对着镜子考虑自己要穿什么。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为穿着犯愁。
前天他和他娘说了想买西装,被甩了个白眼:“你当你白领啊还穿西装。”
可是,他好歹也要坐办公室了么。被狠辣地拒绝,沈宇嘉愣愣地抓抓头,缩回去一声不吭地望着娘给爷爷喂饭。
过一会爷爷又发脾气,说吃的菜太咸了要吃甜的,沈宇嘉啪踏啪踏跑出去在附近超市买了包糖来,爷爷拆了包装,抓一把给他,沈宇嘉随手塞进口袋里。
下午带着空饭盒回家,爸爸刚起床在饭桌前抽烟,见到自己儿子,拍了拍身边的凳子。沈宇嘉乖乖走过去坐下,把饭盒放到桌上。
“要买西装啊?”爸爸问。
刚才娘肯定打过电话回来,沈宇嘉恩了一声,其实他也不是非要买,就是觉得会计那种职业挺正式的,自己也要穿得正式点。
况且是殷力文的会计呢。
“你是确定要在殷老板那边干了?”爸爸又吸了口烟,吐出的云雾缭绕在眼前。
看到沈宇嘉点头,爸爸伸出手来,大手摸上沈宇嘉的头,揉了两下,那是做惯粗活的手,关节很大,皮肤粗糙,手心还有老茧,可是被抚摸的话也非常舒服。
爸爸就带沈宇嘉出去了,买了套一千多块的西装,不算精贵,也不是便宜货,沈宇嘉拎着欢欢喜喜地回来了。
照理说,买了西装,沈宇嘉就可以不用为穿着发愁了。
可是昨天殷力文打电话过来,问他有没有做好准备啦,沈宇嘉说做好了,还买了西装,就被殷力文笑了。
踌躇掉半个多钟头,沈宇嘉不想迟到,最后还是把那西装小心翼翼地挂进了衣柜,穿着平常的外套出来了。
他要工作的地方就在他家对面,那庞大的繁华的一品居,他看了很多年的地方,今天看起来却别样的不同。
虽然白墙还是那样的白墙,黑瓦还是那样的黑瓦,绿叶还是那样的绿叶,可是就是不一样了,沈宇嘉想,这是自己努力的结果呢。
他非常庆幸自己给殷力文打过那个电话,也很庆幸自己下定的要亲近殷力文的决心。
诺,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