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满屋子损坏掉的兵器,其实并不是一堆废掉的‘破铜烂铁’,我只要将它们重新组装,进行修复,完全可以改造成一批新的武器的,小晏将军,你让我试试吧,不然要等朝廷运来一批新军备,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呢,万一赤奴人在这期间就攻到岛上来了呢?”
季织月的话确实没有错,时间紧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赤奴人狡猾凶悍,若是出其不意地率大军袭来,挑起战火,岛上的确会面临军备不足,补给乏力的情况,怕是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还当真不能坐以待毙,光眼巴巴地等着朝廷那批新的军备,必须得未雨绸缪,提前“自救”。
“好,季姑娘,我去想办法为你弄配件材料,你便全力以赴,放手大干一场吧,一切就拜托你了!”
凤楼,第九层,雅香缭绕,不知等了多久,全叔忽然掀开帘子,一声喊道:
“新娘子来喽!”
越无咎转过身,对上了一双浅笑盈盈的眼眸,少女秀发挽起,雪肤红唇,穿着那件绝美的绮梦嫁衣,静静地站在灯下,周身仿佛笼了一层柔和的月光,熠熠生辉,又如碧海摇曳,那样美好干净,又那样撼人心魄。
少年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被惊艳得傻在了原地。
这,这是他的小铃铛吗?是他的新娘子?
同越无咎一样愣住的还有裴世溪,他望着那身浮光跃金的嫁衣,看着嫁衣之下,那张清隽灵秀的面容,还有那双浅浅的茶色眼眸,也一时失了神。
满堂之中,除了他们挪不开目光外,暗处还有着第三双眼睛,也幽幽注视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越无咎一步步走近施宣铃,想要触碰她,却又停在半空,声如梦呓道:“宣铃,你穿上这身嫁衣真的很美,比我想象得还要美上百倍,若这是老天赐给我的一场好梦,我希望永远也不要醒来……”
裴世溪听着少年的喃喃,也久久地望着那身绮梦嫁衣,心神恍惚间,却是透过施宣铃那双浅浅的茶色眼眸,看见了另外一道身影。
依稀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在那人也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同样穿过一件很美的嫁衣,悄悄地来找他,只穿给过他一个人看。
她即将封妃,却斩不断对他的情意,只能穿着自己亲手绣好的嫁衣,站在他面前,泪光闪烁道:
“大人,阿萤要嫁给别人了,可这件嫁衣,阿萤只会穿给大人看,今夜穿过后,阿萤便会将它烧毁掉了……”
温婉柔美的姑娘踮起脚尖,浅色的一双眼眸里盈满了泪水,想要亲吻上他的双唇,却被他头一偏,到底避开了。
“阿萤,抱歉,我……不能。”
“大人,你真的,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那一刻,她那样绝望,他却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解释:“不是的,阿萤,我是喜欢你的,只是,只是我也同样喜欢着族里的……每一个人。”
她愣住了,他却深吸口气,一字一句道:“我想让族人们不再躲在大山里,不再隐姓埋名,不再被抹去在这世间存在的痕迹。”
“我想让我的族人们,无论男女老幼,有朝一日,都能够堂堂正正地走出大山,走到阳光底下,俯瞰这盛世山河,自在无拘地活着,拿回曾经属于我们,却又被无情夺去的一切,重新成为这天下……的主人。”
“这也是你所希望的,不是吗?”他拉起她的一只手,按在了自己胸膛处,动情道:“阿萤,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这里,装不下儿女私情,只容得下一份趟刀山火海,下黄泉碧落的决心,我早已舍弃自己,舍弃一切,只为那份毕生所求,你难道不知吗?”
“我少时曾在山中看佛经,印象最深的便是地藏王的典故,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他一路走来,从一个山间听松,花下问佛的少年,最终变为了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镇抚司首尊,朝野民间都叫他“玉面阎罗”,又岂知他心中所求,岂知他毕生效仿的其实是“地藏王菩萨”呢?
灯火摇曳着,她那只手仍按在他胸膛处,感受着他炙热而又强有力的心跳,他望着她,也嘶哑了喉头:
“阿萤,我不愿骗你,我对你的确没有男女之情,可我仍然爱你。”
她身子颤动间,美丽的一张脸上已落满了泪,他不忍再看,终是将她拉入了怀中,闭上眼眸长声一叹,饱含怜悯之情:
“阿萤,我爱着你们每一个人……我可怜的族人们,曙光终会出现,我所求之日,也终会到来,阿萤,你会懂我的。”
她在他怀中泪如雨下,他亦红了眼眶,贴到她耳边,字字轻若羽毛,却又重如千钧。
“你放心入宫为妃吧,我会守在你身边,为你披荆斩棘,大杀四方,与你一同携手前行,共登顶峰,完成我族大业。”
【第54章 起了杀心】
“怎么样,我们凤楼的手艺的确精湛无匹,天下独绝吧?”
全叔抚着长须,一派自豪模样。
越无咎伸出手,望着一身嫁衣的施宣铃,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不知怎么,终究只是握住了她的手,喃喃道: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太不真切了,好像下一瞬……你就会消失一样。”
这是他从前都不曾有过的体会,原来情到深处,当真会小心翼翼,会不敢触碰,会……患得患失。
“宣铃,总有一日,我会为你补上一场真正的大婚,就穿着这身嫁衣,你做我的新娘,做全天下最美的新娘,好不好?”
他们执手相视,笑达眼底,少年夫妻,患难与共,他绝不负她,日后无论荣辱,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他身旁之人,都只会是她。
脉脉温情流淌间,暗处的那一双眼睛却是深不见底,望着少女身上浮光摇曳的嫁衣,微不可察的一叹
绮梦,绮梦,须知太过美好的梦,又怎会长久呢?
雅香缭绕,撩动心扉,熏得人酥酥软软,却又浑然不觉,恍惚之间,当真如同坠入梦中一般。
越无咎与施宣铃坠入的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梦,而裴世溪坠入的,却是前尘往事,萤火纷飞的凄然之梦。
“等等,这头上还是有些太素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几人的梦境忽然被一声打断,全叔摸着下巴,望着施宣铃的头顶,精益求精地道:“对,差了支凤钗,就是缺支与这件嫁衣相匹配的凤钗,我这去内阁取,你们可别乱跑啊,在这里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不用麻烦了,其实已经……”施宣铃如梦初醒,想要叫住全叔,那道身影却已经不由分说地挥挥手,“少废话,等我去拿凤钗,这是对绮梦嫁衣的尊重,你不懂!”
众人的确不懂,全叔在凤楼兢兢业业干了一辈子,这便是所谓的“匠人精神”,追求完美,务必将每个细节都做到最好。
全叔离开后,隔间前便只剩下了越无咎他们三人,少年仍握着自家新娘的手不放,一对小儿女柔情蜜意地对视着,裴世溪在旁边哼了一声,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