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重伤与奇毒一并袭来,隔着一道帘子,那个痛哭的孩子却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多好。
她不需要他知晓与明白,只要他能活着回来就好,她苦苦支撑在这世上,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他了。
母子连心,她怀胎十月将他生下,即便带着万般不甘与怨恨,可他也终究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哪怕拼尽她的性命,耗干她体内最后一丝内力,她也会护他周全。
“娘给的糖真好吃,阿笙想吃一辈子,好不好?”
幼时也曾搂他在怀中,给他吃过世上最香甜的花蜜糖,为他哼唱过家乡的歌谣,短暂的温存间,身上的毒却一次次发作,锥心刺骨的疼痛阵阵袭来。
她越爱他,毒就会越深入骨髓,发作得越来越厉害。
世间七情六欲,于她而言,皆是致命毒药。
可哪个母亲能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他一心想为她解毒,可正是因为有了他,她这毒才永远解不了,只会越来越严重,直至最后彻底夺去她的性命。
能多活一天,多在这世上看他几眼,也是好的,为此她只能久居青林苑,藏在帘子之后,拒他于千里之外,不显露分毫对他的爱意。
不去听,不去想,死死将那份爱封存住。
骗自己,骗别人,骗过体内的蛊毒。
唯有这样,她才能多向老天爷借一些时光,多陪自己的孩子慢慢长大一些。
她希望他长成一个铁石心肠,绝情断爱,无坚不摧的大人。
可她的孩子竟那样像她,情深而执着,无论她对他如何冷若冰霜,如何残忍万分,他依然捧着一颗最炙热的赤子之心,像幼时那般,一心一意,无怨无悔地爱着她。
多么可悲,又多么讽刺啊,懵懂孩童嘴里说的“一辈子”,究竟能有多远呢?
这冷冰冰的世上,前方那条未知的路,他终究得一个人踏上。
没有花蜜糖,没有母亲的怀抱,没有脉脉温情,浩瀚无垠的大海之上,他必须独自掌舵,乘风破浪,寻找自己的方向,带着他的船驶向远方。
但在这之前,她会替他保驾护航,哪怕燃尽自己的生命。
蓝色火焰熊熊燃烧着,火圈中央的那道紫色身影,仿佛同那年战场上归来,浑身是血的那个小小少年重叠起来。
不管是那一年,还是如今,她都会护住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宛夫人迎风而立,衣袂翩飞,缓缓拉开挽月神弓,目光灼灼,对准了火墙内的那些赤奴人。
钟离笙在蓝焰火圈中看着这一幕,心头狂跳间,早已泪流满面,嘶声喊道:“娘,住手,快住手!不要再射出下一箭了,你的身子会受不住的!”
【第20章 并肩作战】
“娘,快住手!”
声声嘶喊回荡在长空下,施宣铃也震住了。
她分明看见了一只神色坚毅的白狐,哪怕唇边漫着鲜血,身子摇摇欲坠,也依然在烈烈大风间拉开着长弓,无所畏惧,带着不死不休的决绝。
那是护卫孩子的一个姿势,只要有一口气尚存,便不会倒下。
无法言说这一刻内心的撼动,施宣铃瞪大着双眼,遥遥望着马车顶部的宛夫人,不知怎么,莫名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她们身上似乎都有一股韧劲,无论何等凶险,迎面而上,不折傲骨,不屈本心,还有那份为了孩子一往无前,甘愿赴死的深沉爱意。
蓝焰火圈内,钟离笙双目血红,撕心裂肺的一声响彻天际:“娘”
神弓拉开,箭在弦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骏马长鸣,大风猎猎,两个熟悉的声音同时传来,令所有人为之一振
“阿笙!”
“宣铃!”
众人抬眼望去,大批军队破城而入,当先那二人正是闻晏如与越无咎!
“这是蓝焰离火!”
季织月与闻晏如同骑一匹战马,一见那熊熊燃烧的蓝色火焰,便脱口而出:“赤奴人竟连这绝招都使上了,这火墙谁都过不去,除非待火焰燃尽熄灭!”
“什么?”
闻晏如呼吸一窒,季织月赶紧举起自己手中的黑布袋子,“不过还好带我来了,我有破解的法子!”
说来也是巧合,在流放到云洲岛之前,季织月可是做足了功课,她知晓赤奴人凶悍无比,时不时就会来岛上侵袭,她为了自保,做了一些“救命法宝”,没想到竟真能有用上的一天!
当即她也不再废话,直接从黑布袋子里摸出了两枚奇怪的白色“圆球”,在阳光之下,那圆球周身竟还散发着阵阵寒气。
“这是我自己研制的两枚寒魄丸,能够克制那蓝焰离火,但维持的时间极短,只能冷却几个瞬间,而且因为原料稀少,我只做了这两枚,所以现下只能供两人使用,对着那蓝焰火墙砸下去,便能打开两个缺口,迅速进入那火圈内救援!”
“但动作一定要快,身手一定要非常敏捷,只要慢一点点,不小心碰到那蓝焰离火,便会整个人烧到灰飞烟灭,这火不怕水的,它的燃料是特殊矿石研磨而成的,一旦沾上,必死无疑!”
如此凶险,闻晏如却想也未想,劈手夺过了那两枚寒魄丸。
“我去救人!”
他说着,又高举另外一枚,对着身后军队扬声喝道:“还有谁愿与我一同前往!”
“还有我!”
一只手横空抢去那另一枚寒魄丸,开口之人正是越无咎,少年跨坐马上,衣袂飞扬,一张俊逸的脸在阳光下愈发显得英气逼人,他毫不犹豫地扬起手中长剑,一双眼只紧紧盯着火圈内的施宣铃。
“我说过,我的妻子我自己救!”
生死之际,间不容发,闻晏如与越无咎各自拿着一枚寒魄丸,朝彼此点了点头后,便飞身掠入半空,一人持枪,一人持剑,直朝那蓝焰火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