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笙一激灵,扭过头去,恶狠狠道:“闻晏如,我今天没心情跟你打架,你最好滚远点,别来惹我,也别说奇怪的话,我听不懂。”

“你听得懂。”闻晏如站在海风里,静静地看着钟离笙,“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滚!”

仿佛一瞬间被人窥探到了内心,钟离笙有些恼羞成怒起来,只想快点逃离这里,闻晏如却不依不饶:“阿笙,其实你不用……”

“滚,给老子滚开!”

这一瞬,钟离笙仿佛一只炸毛的猫一般,怒不可遏的声音在长空下回荡着

“老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闻晏如,不用你来教训我,我天生地养,独来独往,连我爹娘都管不了我,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澜心小院里,月光幽幽,一地如银。

雪白的一双脚浸泡在药汤里,烛火摇曳下,越无咎蹲在床边,温柔仔细地替少女按摩揉捏,舒缓疼痛。

若是被皇城里的人瞧见这一幕,恐怕眼珠子都会瞪出来,从前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如今竟然心甘情愿地在给一个小姑娘洗脚!

这次为了捕捉一百只海蜈蚣,施宣铃殚精竭力,不仅双手被毒液侵蚀,布满红点,一双脚也是肿胀酸痛,越无咎心疼不已,将施宣铃抱回澜心小院后,便一个人开始忙活起来。

这几天都是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施宣铃。

少年天生聪慧,果然学什么东西都很快,他每天都会烧好热水,给施宣铃泡上一个药浴,待她换上干净衣裳后,便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为她的双手上药。

手上的伤涂好药后,他又会单独打来热水,按照施宣铃所教,放进几味特殊的药粉,一边让她浸泡双足,一边为她按摩揉捏。

几日下来,他连床都没让施宣铃下过,甚至最初施宣铃被那尸坑血污弄脏的一身衣裙,他也仔细洗好了,晾晒得整整齐齐。

澜心小院,愈发有个家的模样了。

每件事少年都做得干净利索,漂漂亮亮,叫施宣铃连连赞叹,可唯独他替她洗脚这件事,她总是有些别扭与不好意思。

少女倒不全是因为羞赧,幼时在青黎大山里,她每天爬树下水,光着脚丫到处跑,并不像皇城里那些世家小姐一般,觉得双足露于人前是多么有失体统的事情,尤其还是暴露在男子面前,她只是觉得

这种事,不该让越无咎来做。

“其实,其实应该是我来服侍世子,照顾世子的生活起居,现在反而让世子一直在做这些事,我,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跃动的烛火下,施宣铃看着蹲在身前的少年,开口间有些歉意,又有些难为情,哪知那道身影一顿,少年竟抬起头来,认真道:

“宣铃,你我之间,不要用‘服侍’两个字。”

那俊逸的眉眼望着她,里面盛满了漫天星光般,“我们是家人,是相依为命,同甘共苦的家人,我终有一日会堂堂正正地迎娶你,让你做我的妻子,我为妻子做些事不应该吗?”

“妻,妻子?”

施宣铃愣住了,她还当真没想过这一层,懵懂间,她又发问道:“夫妻之间,可以做很多事吗?”

“很多。”越无咎说着,不知想到什么,耳根有些泛红,望着施宣铃的眼神也忽然异样起来,语气也变得低沉喑哑:“多到你想不到的事情,等你及笄后,有些事……我就会做了。”

“什么事呢?”

【第14章 随我入城】

“什么事呢,等我及笄后,世子就能做什么事了?”施宣铃按捺不住好奇,眨着眼睛追问道。

越无咎的手一颤,捏着那一双雪白玲珑的小脚,耳根红得愈发厉害了,终于,他平复了急促的呼吸,含糊说了一句:“等到了那一天,你自会知道的……”

“好吧……可,可是从前在施府,我也没有见过我爹替大夫人端水洗脚的,他们不也是夫妻吗?我们跟他们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一样的,不用拿我跟别人比,我同你爹,同其他男人都不一样。”

越无咎一边替施宣铃揉捏着脚,一边抬头望着她的眼睛,“你只要知道,我会对你好的,一生一世都对你好。”

世上皆以男子为尊,可他不这样觉得,夫妻之间应当携手共进,相互扶持,白首到老,男子该尽自己所能,尊重、爱护、珍惜自己的妻子。

他与宣铃少年夫妻,同生死,共患难,他无比珍视她,在他心里,他的……小铃铛才是最重要的。

今日这场赌局她赢了,而往日押在他身上的赌局,他也不会叫她输。

前路漫漫,他们不仅是少年夫妻,亦是患难夫妻,此番情谊,天地悠悠,日月星辰皆可鉴。

“我也会待世子好的,很好很好,有朝一日还会带世子去我的家乡看看,我的族人们也一定会很喜欢世子。”

虽然越无咎说的很多话,施宣铃都似懂非懂,可她却能感受到那份传递而来的温暖,她情不自禁就伸出手,在少年脑袋上揉了揉。

“小灰猫乖乖的,从今天起,就不要哭了,我也会好好养着你,不叫别人欺负你。”

“什,什么小灰猫?”越无咎猝不及防,竟被施宣铃揉了脑袋,他霎时瞪大了一双眼,“你,你怎么摸我头?”

“我们是夫妻啊,你说过的,夫妻之间,不是可以做很多事吗?”

“但是,但是你这样摸,我总觉得自己像个……像个小狗狗。”

“不是小狗狗,你是我的小灰猫啊。”

“到底小灰猫是什么?我在你眼里像一只猫吗?可为什么是灰色的呢,听起来好黯淡无光的样子,为什么不能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呢?”

“老虎是大夫人啊,她就是一只笑面虎,你是小山猫,灰扑扑的,多可爱啊,我最喜欢了。”

少女的话语不着边际,越无咎都听笑了:“怎么好像在你眼里,每个人都能变成小动物呢?我还记得你在海船上说过,季姑娘也是一只……小蜘蛛?”

“对啊,还有小晏将军,他是一条银光闪闪的飞龙,我们上岛第一日,他跟钟离笙在半空中打架,别提多威风了,就好像真的有一条银龙在天上飞一样!”

听着施宣铃兴冲冲的形容,越无咎神情一怔,他自然没能忘记少女仰头惊叹的那一幕,不知怎么,他心下泛起些微妙的滋味,抿了抿唇,到底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