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着急,他们现下也在凤楼养伤,我瞧过他们的伤势,也给他们上了药,内伤倒还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他们一个眼睛瞎了,一个半边脸毁了,我虽然能医治,但却有些棘手,不知能否令他们彻底恢复如初……”
白发少年坐在轮椅上,嗓音清冽得如同玉石相击一般,说出的每个字却又那般郑重:
“此番你们前去鬼泣林,终究是因为我提的那个要求,是我将你们害至如此,我不可坐视不管,无论如何,我都会倾尽全力去医治……”
“凤大当家,不要紧的,我也会医术,我一定会治好我那两位朋友的,他们是为了我才以身犯险,踏入那鬼泣林的,不管是眼睛,还是半边划伤的脸,我都会将他们医好的,你不用歉疚,一切责任都只在我一人身上!”
少女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屋中久久回荡着,轮椅上的凤殊行目光微微一怔,注视着床上那张苍白而清隽的面容,正若有所思间,那个脆生生的声音又在屋中响起:
“对了,风雾珠,还有那三颗风雾珠我也带回来了,纵然历经艰辛,也总算完成了凤大当家你的要求,不负你所托……”
说着,施宣铃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摸出了那三颗风雾珠
晶莹剔透的灵珠摊在手心中,散发着清和温柔的光芒,映衬得少女的面容也格外灵秀动人,眉目间却又那样坚毅无比,似乎带着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
“我终于能通过考验,堂堂正正地踏上凤楼第九层,来向凤大当家交差了。”
少女的话中有欣喜,有激动,也有一股少年人独有的蓬勃意气,叫轮椅上的凤殊行都心弦一动,盯着那三颗风雾珠,久久没有说话。
事实上,他不过随口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要求,只希望她知难而退罢了,可哪曾想到,她不顾一切,凭着一股拼到底的韧劲,竟真的做到了。
那三颗美得如梦似幻的风雾珠,此刻静静地躺在少女手心,竟显得那般沉甸甸的。
轮椅上的凤殊行终是深吸口气,注视着施宣铃浅色的眼眸,一字一句道:
“施姑娘,你胆识过人,心性坚韧,凤某佩服,我会信守承诺,将那件绮梦嫁衣送予你,待我将这三颗风雾珠镶嵌在上面后,便会将嫁衣亲自送到你手上……这也是你该得的,愿你能与意中人做一场长长久久,白首偕老的绮丽之梦。”
那件世间绝无仅有,美到摄人心魄的嫁衣竟就这样属于自己了?
施宣铃又惊又喜间,却也没忘记自己来这凤楼的初衷,忙道:“其实我不只是为了嫁衣,我最想……”
凤殊行却坐在轮椅上话锋一转,陡然向她问道:“施姑娘,你在那伏羲鼎中习得了万灵召唤之术,对吗?”
施宣铃一怔:“伏,伏羲鼎?”
“就是祭台上那个四方鼎。”
“对,那个鼎很古怪,上面记载着要什么无瑕之血,我们三个便都将血滴了进去,只是他们二人的血皆不起作用,而我的血……我的血滴进去后,那四方鼎的内壁竟然浮现出了咒术与结印的图案,我也像被什么牵引着一样,不受控制地就跟着那术法学了起来……”
回忆起在鬼泣林中的一场奇遇,施宣铃仍有些恍惚,心头也隐隐有种异样的感觉,却不知该怎么去形容,正当她眉心微蹙时,那轮椅上的白发少年却冷不丁一声打断了她
“这万灵召唤之术,你日后不要再用了。”
“什,什么?”
“这是一种古老而强大的术法,却又危险万分,你不要再去探究了,最好将这召唤术彻底忘记,因为你还控制不了那股力量……你每施一次万灵召唤之术,都会极大地耗费你的心力与鲜血,若是控制不得当,你便会被反噬其身,血竭而亡,真到了那个地步,谁也救不了你,听见了吗?”
“我,我明白了,那这伏羲鼎为什么会出现在鬼泣林中?我的血……为何滴入鼎内能够奏效?这个万灵召唤术又是谁传下来的?”
【第100章 种花之人】
“不必多问。”
轮椅上的凤殊行冷冷打断了施宣铃,他注视着她浅色的一对瞳孔,再次叮嘱道:“你只需记住,日后不要再踏入那座林子了,也不要再用这万灵召唤术了,否则你想做的那场‘绮梦’,必不会长久,懂吗?”
清冷的嗓音在屋中幽幽回荡着,床上的施宣铃虽听得似懂非懂,却仍是望着凤殊行认真的神情,点了点头,毕竟她本来也没想过学什么万灵召唤术,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
她真正的目的,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凤大当家,其实我千辛万苦,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想来凤楼寻求一个答案,不知凤大当家能否为我解惑,如实相告?”
施宣铃坐直了身子,心弦紧绷间,神情也无比认真起来,凤殊行见她如此模样,也不由低声道:“你说吧。”
“虽然凤楼的秘密有许多,外人不得探寻,但看你究竟想问的是什么,只要不涉及凤楼隐秘之处,能够告知你的,我绝不隐瞒。”
施宣铃目光一亮,得了凤殊行这句承诺后,难掩激动,立刻道:“其实我想知道的事情很简单,绝不会令凤大当家你为难的,就是我现下住的那处澜心小院里,有一片花圃,里面种了一种明黄色的小花,只有那小院里有,云洲岛上其他地方都没有,我就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在澜心小院里种下了那种花?”
施宣铃到底还记着母亲的叮嘱,没有向凤殊行透露自己的家乡和来历,只是斟酌着语句道:“这个答案对我很重要,我一路查找线索,最终在崇明塔上,查到了十七年前,有一个人在澜心小院里住过一段时日,他很有可能就是种下那片花圃的人,而那个人,在崇明塔上的记载中,只有四个字,那便是”
施宣铃紧盯着轮椅上的白发少年,薄唇轻启,定定道:“凤、楼、主、人。”
屋中雅香缭绕,一时间悄无声息,静得有些可怕。
四目相对间,轮椅上的凤殊行却终是意味深长地一笑,对着施宣铃淡淡道:“我一早便知你踏入凤楼另有所图,并非纯粹为了买一件嫁衣,原来你想知道的是这个……”
“对,我就想知道那个种花之人是谁!”
施宣铃再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直接翻身下了床,竟“扑通”一下跪在了凤殊行面前。
她这架势令凤殊行措手不及,清冷若雪的一张脸头一回有些错愕,不明所以:“你这是做什么?”
施宣铃却是深吸口气,开口间直接改了称呼,对着凤殊行就喊道:“凤前辈!”
“凤前辈,恕我冒昧,您是否练了某种邪……不,是神功,才可保青春年少,容颜不老,实际上,实际上您的年纪或许,或许……”
“或许能当你爷爷了?”凤殊行冷不丁接了一句,他坐在轮椅上,神情古怪,似笑非笑,仿佛一眼就能瞧见施宣铃的心底。
“你不如直说了,你一直觉得我是个少年身,老人心的‘白头怪物’,对吗?”
施宣铃脸色一变,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晚辈不敢,我,我只是想查清楚,十七年前,是否……是否就是您在那澜心小院里小住过一段时日?那片花圃,是前辈您种下的吗?”
那个盘绕在心底已久的谜题终于问了出来,施宣铃如释重负,她满眼期待地看着轮椅上的凤殊行,一想到即将得知真相,揭开谜底,眼前这位神秘的“凤楼主人”或许就是自己流落在岛上的族人,她不仅能与他相认,还可能从他身上得到重回家乡的线索,便打从心底地感到激动与欢喜。
可哪知,望着她那充满期盼的眼神,凤殊行却只是静静坐在轮椅上,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