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却给了施宣琴一个绝好的机会。

她不仅会将这株香雪茶花亲自送进宫去,还会穿上当年昭音公主特意做给她的那双鞋,鞋上绣的正好也是香雪茶花的图案,公主素来最是心软,见她穿上那双鞋,一定会勾起许多旧情,她便正好趁机去求得公主的原谅。

“当时不是我想要悔婚的,是我父母,我亲族上下逼迫我如此为之,我与阿越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情意甚笃,我对他一心一意,矢志不渝,又怎会背弃他呢?”

“我愿跟他一同去流放,无论吃多少苦我都不在乎,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可是我那三妹早就暗中爱慕阿越已久,她使了手段,主动请旨,这才代我远赴海上,阿越离去后,我没有一日不在想着他……”

多妙啊,连一番说辞她都想好了,到时她跪在昭音公主面前,泪如雨下,道尽苦衷,做出一番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定能够求得公主的原谅。

待到年关时,越无咎回到皇城后,她便能在昭音公主的帮忙下,见上他一面了。

她了解阿越的性子,他最看重自己的家人,如今越家覆灭,昭音公主是他在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了,母亲的话他是一定能听进去的。

只要她求得了昭音公主的原谅,过了她那一关,还怕阿越不搭理她吗?

那封信烧了有什么打紧的,到时她亲自站在他面前,揭穿那个贱人的真面目,她要让他知道,施宣铃就是个骗子,配不上他的真心,他心里那方位置,应该永远属于她才对!

纤纤玉手抚上了那双绣鞋,施宣琴咬咬牙,狠心将脚塞了进去,她忍着疼痛,看着鞋面上那美丽的香雪茶花,不由勾起了唇角,重燃斗志。

“我凭什么认命?凭什么将阿越拱手让给你?”

险些绝望心死的那只孔雀,似乎又活了过来,重拾骄傲,绝不肯低下高贵的头颅。

“等着吧,施宣铃,我不会输给你的,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阿越是我的,你永远也夺不去,我要他的心,一辈子都属于我……”

长阳照进茂密的林中,虽然仍是迷雾缭绕,冷风阵阵,可鬼泣林的白日,终归还是比晚上好多了。

三人继续在林中探路,越无咎反复转了好几圈后,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他闭上眼睛,将林中地形在脑海中大致描绘了一遍后,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了。

他曾随父出征,对各种地形都极为熟悉,也擅长破阵探路,只是刚进鬼泣林时,他心系施宣铃,才没有留意那么多,如今在林子里又仔细转了好几圈后,他终是察觉到了不对

“这看起来,怎么像是,像是……五象法阵?”

“什么东西?”

施宣铃正搀扶着钟离笙,闻言扭过头来,越无咎薄唇紧抿,也不啰嗦,直接拔下了背上长剑,以剑做笔,在泥地上比划着些什么。

施宣铃看不懂,钟离笙则是看不到,他一声叹息,似乎还对昨夜有些哀怨与遗憾:“即便要救我,也该让宣铃丫头来啊,这回小爷可真是吃了大亏,还平白欠了一份救命之恩……”

“你闭嘴吧,有完没完,你当我想救你呢,究竟是谁比较吃亏?”他这话叫越无咎听见了,他直接转身拿着剑一指钟离笙,冷冷一哼:“眼睛瞎了还不安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宣铃怎么可能用那法子救你,你想得未免太美了吧?”

【第89章 砸碎茶花】

皇宫,佛塔,檀香缭绕,一室静谧。

施宣琴穿着那双并不太合脚的鞋子,忍住疼痛,抱着怀里那盆香雪茶花,一步步走入佛室内,伏地跪拜,毕恭毕敬道:

“公主,施家奉皇命,特来为您送皇城里唯一的这株香雪茶花了。”

她抬起头,眼眶泛红,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更加哽咽动情:“玉姨,时久未见,恍如隔世,您在这佛塔里……过得还好吗?”

昭音公主小字素玉,施宣琴从前与越无咎定亲之时,同昭音公主也十分亲近,私下都唤她“玉姨”。

可是如今,这个称呼再度唤出时,施宣琴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了。

隔着一道白纱,那道清冷的背影朦朦胧胧,孑然孤寂,素手焚香间,里面只传来敲击木鱼的声音。

施宣琴咬了下唇,察觉到了昭音公主对她的那份疏离与冷淡,不由又重重往地上磕了个头,挤出眼泪道:

“玉……公主,我知道您对我寒心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可当时不是我想要悔婚的,是我父母,我亲族上下逼迫我如此为之,我与阿越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情意甚笃,我对他一心一意,矢志不渝,又怎会背弃他呢?”

那些早就编好的台词,随着滑落下来的眼泪,哀婉地在屋中回荡着,施宣琴红着眼眶,端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泣声道:

“公主,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清楚我对阿越的心意有多么坚定的,我当然愿意随他一同去流放了,无论吃多少苦我都不在乎,只要能跟他在一起……”

“可是我那三妹早就暗中爱慕阿越已久,她使了万般手段,又主动请旨,这才代我远赴海上,追随阿越一同去了那云洲岛,自从阿越离开后,我就彻夜难眠,泪湿枕巾,没有一日不在想着他……”

说到这,施宣琴啜泣了声,又重重地磕了个头,一字一句,情真意切:

“公主,事已至此,我不敢奢求您的原谅,只是希望您能明白我的一番苦衷,还有对阿越那份矢志不移的心意,更希望公主您能保重身体,若是年关之时,阿越回来与您相聚,见到您消瘦憔悴的模样,他该多么痛心啊,公主您说是吗?”

饱含关切的字字句句间,施宣琴将话锋巧妙一转,动情道:“若是公主您不嫌弃,从今往后,宣琴愿日日进宫,来这佛塔之上陪伴公主左右,照顾服侍公主,陪公主一同抄经念佛,等待阿越自云洲岛上归来,与公主团聚,不知公主能否给宣琴这个机会?”

话终于挑明到了这一步,这正是今日施宣琴进宫演这出戏的最终目的,她不仅要重拾昭音公主的信任与好感,借她接近越无咎,还想以此举来恢复自己的声名。

是的,自从施家退婚一事发生后,皇城里多少人表面不说,心里其实都将她看轻了,嗤她薄情寡义,一心攀附权势,太过冷血无情,她名声隐隐间受了损,哪怕依然有着出众的美貌与才情,在一群皇城贵女中是个拔尖的,也再难寻觅良配,只有一个色欲熏心,肥头大耳的安郡王整日纠缠她,令她厌烦无比。

若她能上佛塔陪伴公主左右,做足一番谦卑弥补的姿态,不仅能为自己博个好名声,也能在允帝那里得些另眼相看,毕竟允帝最是疼爱昭音公主这个妹妹,只要她能将公主哄好了,不就什么都有了吗?何愁她不能在一众皇城贵女中再度翻身呢?

而上了佛塔之后,也正好能躲避安郡王的纠缠,在越无咎回皇城之前的这段日子里,落得个清静。

她迈出这一步,可谓是一举三得,只看昭音公主能否答应了。

果然,隔着那道白纱,里面木鱼的敲击声停了下来。

“你起来吧。”

一记清冷低沉的声音在佛室内响起,昭音公主终于掀开白纱,出来与施宣琴相见了。

施宣琴神色一喜,却连忙敛住眸中的万般得意,用方帕抹着眼泪,一边站起身来,抬头望向昭音公主,哽咽道:“玉姨,您总算肯出来见宣琴了,我在府中时时刻刻地挂念着您,今日终于能见上您一面了,您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

昭音公主静静地站在那,檀香缭绕间,她身形清瘦,脸色苍白,眸光却冷冽无比。

她不动声色,定定地看着施宣琴,忽然道:“阿越被流放前,来这佛塔里见过我最后一面,他说,他终于明白了。”

因为此前嗓子曾中毒受损过,昭音公主的声音带着一些低沉嘶哑,清冷入骨,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妩媚娇柔,可这独特的嗓音,配上她卓然的气质,愈发显得她高贵端庄,不容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