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字字句句简直如同刀子一般,深深地扎在了施宣琴的心间,她捧着那件破碎的衣服,摇着头,一张脸煞白如纸。
“不,不会的,我不信,阿越他不会这么绝情的,他怎么会这样对我……”
“怎么不会?本官将你的心意带到了云洲岛,可人家不要,你这不是在自取其辱吗?”
裴世溪勾起唇角,满意地看着施宣琴痛苦的样子,之前被她那番话弄到添堵的一颗心,莫名就舒畅了许多。
施宣琴身子瘫软在地,惨白着脸不住摇头,仍不肯接受现实,仿佛她怀里抱着的不是一件破碎的衣裳,而是她一颗被践踏得七零八落的真心。
但很显然,在其他人眼中,她只是个笑话。
“行了,你把这破衣裳带回去吧,本官该给你的交代都给了,夜深露重,二小姐请回吧。”
施宣琴浑身颤抖着,终是失魂落魄地离去了,眼中还含着不甘的泪水,她所有的笃定与骄傲,在这一夜都彻底崩塌,溃不成军。
待她离去后,戴着古铜面具的小陌才站在裴世溪身旁,低声开口道:“五叔,我觉得这个二小姐知道些什么,只是她不肯说。”
“我难道瞧不出来吗?”
裴世溪微眯了眸,若有所思道:“施家定有古怪,只是这一时半会儿,也撬不开这女人的嘴巴,倒不如先回一趟族里,把明面上的东西查个清楚。”
他望向虚空,喃喃自语道:“关于云洲岛上的那处凤楼,还有施宣铃那个丫头的来历,我都得赶紧回族中找到答案才行……”
小陌听到他这话,心念一动,不由想到方才那位二小姐说,施宣铃小时候在施府被叫作“小妖女”,自己亲手做的花蜜糖,还被施家那帮人嫌弃。
原来她跟他一样,也有过被人视作“异类”,孤立排挤的日子吗?
那些人不肯要她的糖时,她一定很委屈难过吧?
可他们不是异类,只是这座皇城不是属于他们的地方,那些讨厌的东穆人也不是他们的同族,那样独特好吃的花蜜糖,才不要给这些蠢货白白糟蹋掉呢。
如果下回他再遇见她,一定也要将自己做的花蜜糖送给她,并告诉她,这是世间最清甜的糖,只有纯净的心灵才能尝出那万般甘甜滋味。
不懂的人不必再给眼神,他们本就不配。
心思流转间,古铜面具下的少年不由眨了眨眼,又想到了他养在盆里的那朵结颜花。
在他不断以至阴之血的悉心滋养下,那朵结颜花已经开出三片血雾了,等显露出第七片时,他就能大功告成,种成一朵真正的七雾结颜花了。
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有没有机会能再见到她,将那朵七雾结颜花亲自送到她手上?
“云洲岛一别,再见之日,会是什么时候呢?”
【第85章 无人爱他】
海浪翻涌,晨雾缭绕,澜心小院里,越无咎悠悠醒转过来。
他按了按额角,慢慢坐起了身,脑袋仍隐隐作疼,许多支离破碎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那时在山上,他手持妄心长剑,指着地上的瞿兵长,胸膛热血沸腾,狂态隐现,自己都难以控制体内那股乱窜的真气!
他,他……是将人杀了吗?
越无咎低下头,有些无措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为何他全无印象了?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他难道又像之前那一夜一样,走火入魔了?
千头万绪,正纷乱如麻时,门忽然被一只白皙的手推开了,越无咎耳边乍然响起少女惊喜不已的声音:
“小舅舅,你醒来了!”
他抬头望去,那推门进来的人正是枫舟公主,她身后还跟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沈……沈千钧?”
那高大冷峻的男人,正是他在山上救下的那个沈千钧!
越无咎没料错,当时在山上他的确气血攻心,真气乱窜,一双眼睛都血红了,再度走火入魔,连枫舟公主都瞧出他的不对劲,害怕他伤到自己,上前想要阻拦他时,他却失了理智,不管不顾地朝她挥下长剑,危急之际,还好
闻晏如率兵及时赶来了。
是的,沈千钧因为替一帮洗玉奴出头,在矿区拥有极高的威望,当时瞿兵长几人带走了他,剩下的罪奴们都觉得不对劲,担心他出事。
有几个机灵的便在其余人的遮掩帮忙下,冒险溜出了采玉场,及时找到了正在操练士兵的闻晏如,将一切事情都如实告知,闻晏如这才率兵赶去,恰好阻止了走火入魔的越无咎,救下了险些被他一剑刺伤的枫舟公主。
气血逆转间,越无咎也昏迷了过去,躺了一夜这才苏醒过来。
“我,我有没有伤到你哪里?”越无咎听了全部的过程后,第一反应便是看向枫舟公主,下意识地伸手想要触碰她。
少年的语气中满带着歉意,又有些无措:“对不起,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
“不要紧的,小舅舅,我一点都没受伤,只要你没事就好,练武功的偶尔出个岔子也不奇怪,我自己也是习武的,才没那么金贵呢,你说是不是?”
枫舟公主看出越无咎的愧意,想也不想地就隐瞒下了自己被他一掌击出,口吐鲜血的事实,反而不住温声宽慰他,那副大气洒脱的模样,令越无咎眸光一怔,心头也跟着一暖,他终是扬起了唇角,与枫舟公主相视而笑。
“对了,还有那几个坏东西,你也放心,他们全都交给了闻将军,矿场贪污一事,他自会处置的,倒是这位沈大哥……”
枫舟公主身子一侧,扭头看向那端着汤药的高大男人,向越无咎解释道:“他一直在院里帮你熬药呢,怎么也不肯走,说想要当面向你道一声谢。”
越无咎有些怔然,那沈千钧却走上前来,将药碗放在了桌上,二话没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越无咎一惊,差点翻下了床,“沈千……沈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那沈千钧却摇摇头,反而直接往地上重重磕了个头,他低沉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我不能死,我还要活着去见我女儿,越世子,我欠你一条命,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吩咐一句就是了,赴汤蹈火我也替你去办!”
说完,他又重重磕了个头,那响声听得越无咎心惊肉跳,他赶紧下床要将人扶起,那沈千钧却已经起身,紧抿双唇,转身而去,利落地出了门,头也未回。
越无咎扶了个空,神情一僵,旁边的枫舟公主却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人还怪好玩的,是条硬汉,合我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