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沈千钧原是皇城里的一位中郎将,家有娇妻爱女,自己又一身好武艺,仕途平坦,生活美满,原是顺风顺水,毫无波澜,可老天爷像见不得人好一般,意外竟在这时陡然发生了
朝中有一位高官之子,乃当今魏皇后的同族亲戚,在一次家宴之中,一眼就看上了他的妻子,那色迷心窍的纨绔恶霸,使尽万般手段,动用了家中一切权势,甚至还企图逼奸沈千钧的妻子,烈性的女人不堪受辱,跳井而亡,只留下了一个吓得嗷嗷大哭的幼女。
沈千钧想替妻子讨回公道,却四处求告无门,反遭停职,家中几位老人也气血攻心,撒手而去,他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彻底走投无路了。
绝境之下,他将幼女紧紧系在背上,手持两柄弯刀,杀入了皇城最大的红袖坊,在坊中花魁的房中,堵住了那位喝得烂醉如泥的魏家子弟。
纨绔儿身边护卫重重,个个皆是一等高手,可沈千钧硬是背着女儿,杀出了一条血路,他手起刀落,眼也不眨地将仇人的子孙根剁掉了,那纨绔儿惨叫连连,瞬间成了个阉人!
可就在沈千钧挥刀还要取他头颅时,却被身后的护卫偷袭,挟持了他的女儿,以此来威胁他,他只能血红着眼放下了两柄弯刀,束手就擒。
这桩案子当年在皇城中颇为轰动,只是那时越无咎随父上了战场,不曾亲眼目睹,流放到云洲岛后,才从其他洗玉奴口中得知。
据说案子审了两年,那位魏家子弟虽未丧命,却彻底成了个废人,他又是家中独苗,所以魏家对沈千钧恨之入骨,动用一切关系,颠倒黑白,一定要判他死刑。
但不知怎么回事,案子压在了镇抚司里,那是裴首尊的地盘,魏家人的手再长,也终究伸不进去。
是的,这桩案子当年正是由裴世溪主审的,中间折腾了两年,也不知他是怎么一番运作,总之最后到底也没有判决沈千钧死刑,只是判了他流放到云洲岛为奴。
魏家气得不轻,想尽办法,软硬皆施,却始终在裴世溪那里屡屡碰壁,最终案子尘埃落定,魏家人也再无计可施。
可以说,完全是裴世溪“救”了这个沈千钧。
当时在矿区里,听到那几个洗玉奴议论至此时,越无咎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心中,裴世溪就是个十足的奸佞小人,祸害了朝中多少忠良,他又怎么会……怎么会救下沈千钧呢?
难道他是与魏皇后一族不对付,纯心膈应魏家人的?
朝中党派之争向来严重,或许裴世溪不是想救人,只是因为跟魏家立场对立,并非一派,所以魏家才没在镇抚司那里讨到好?
除此之外,越无咎想不到别的理由了,可不管怎么样,杀人不吐骨头的镇抚司,坏事做尽的玉面阎罗裴世溪,也终究是干了桩好事。
说起魏家,越无咎眸光一沉,心底也想到了什么,不由握紧了拳头。
猎猎大风掠过山头,四野一片肃杀。
“姓沈的,你如今都流放到这岛上来了,就是最低贱的奴隶,还想吃香的喝辣的,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骂骂咧咧的声音,将越无咎又拉回了现实中,他定睛望去,为首的那个瞿兵长又是重重一脚踹在沈千钧的腹部,他面目狰狞,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你个狗杂碎的东西,我们哥几个也不怕实话跟你说了,你们这帮洗玉奴的伙食的确是我们克扣下来的,可这又怎么样呢?”
【第80章 世子入魔】
“多少年了,岛上默认的规定一贯如此,我们克扣一半都算是轻的了,你去打听打听,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偏你这个烂骨头不服气,跑出来充什么大头,领着一帮人闹什么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英雄啊,我可告诉你,你他妈就是个臭狗熊!”
声声斥骂间,那瞿兵长又是几个大耳刮子扇去,“我们哥几个能施舍一点猪食给你们吃,饿不死你们这帮狗奴才,已经是大发善心了,还想告发到闻将军那里去,活腻歪了吧你!”
听到“猪食”二字,越无咎心念一动,他往日在矿区干活时,吃的那份饭食虽算不上多美味,但也是荤素齐全,有滋有味的,难道其他人跟他吃的不一样?他那一份伙食是这瞿兵长特别准备的?
少年心思活络,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只因他在矿区干活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吃饭时也只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所以从不曾留意过其他人的伙食。
现下看来,应当就是这姓瞿的领着几个同伙,贪了矿区洗玉奴一半的伙食费,而这沈千钧嫉恶如仇,看不过去站了出去,才会遭到如今这番打击报复!
真是该死的一帮蠹虫!
越无咎死死盯住那几个官兵,五指成拳,心中也燃起一股熊熊烈火。
从前他随父出征,也在军中遇到过克扣粮饷,中饱私囊的大蠹虫,可没想到来到这云洲岛上,竟然还能撞见同样的事情!
这东穆上上下下的官场,真他妈黑透了,简直就像个千疮百孔的烂筛子!
“听着,沈千钧,你今儿个活到头了,反正每年死在矿区的罪奴数不胜数,乱葬岗都不够埋的,多你一个也没人在乎,你既然嫌命大,那我们便成全你,送你一条黄泉路!”
那瞿兵长眸中精光毕露,抬了抬下巴,示意几个同伴将人按住了,一边却开始解着自己的裤腰带。
“姓沈的,在送你上路前,老子先赏你点好东西,你不是闹着伙食不好吗?别着急,老子这就赏你一份琼枝甘露,让你一次喝个饱!”
几个官兵心领神会地邪笑起来,暗处的枫舟公主都看不下去了,伸手摸向腰间的紫色长鞭,眉目间满是厌恶之色:“这帮王八蛋欺人太甚,云洲岛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云洲岛上当然有王法,钟离笙御下有方,规矩严明,可矿区乃是闻晏如的管辖之地,他素来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可却公务繁忙,又要操练士兵,应对随时可能攻来的赤奴人,矿区这一块,便多少有点疏忽了。
加上瞿兵长这帮人又惯于伪装,将一切做得滴水不漏,明面上看过去,矿区每日都是按部就班,洗玉奴们都在老老实实地干活,从外头压根瞧不出什么异样。
哪怕矿区内有几个冒头的,似沈千钧这般不屈服的“刺头”,也都很快会被按下去,正如那姓瞿的所言,岛上那么多罪奴,不堪重负下死几个有谁会注意到呢?这每年都还会有些想不开的罪奴跳海寻短见呢,他们的命就如同蝼蚁一般,又能值个几斤几两呢?
山风猎猎,天地萧萧。
那几个官兵死死按住沈千钧,瞿兵长已经脱下了裤子,狞笑着道:“来来来,把这姓沈的嘴巴掰开,千万不能让他合上了,老子这宝贝甘露,可一滴都不许漏了!”
浑身是血的男人,哪怕中了软骨散,四肢乏力下,面对这般滔天羞辱,也仍旧咬紧牙关拼命挣扎起来。
“掰开,把他嘴巴掰开,快快快……”
暗处的树丛里,枫舟公主气血上涌,抽出长鞭就要动手之际,却有人比她更快一步,越无咎伸手卷过她的长鞭,俊逸的眉目间闪过一丝凛冽杀气
“让我来,别脏了你的手!”
紫色长鞭狠狠甩向半空,凌厉袭向那瞿兵长背后,他尖利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谁,谁偷袭老子?”
几个官兵皆脸色大变,万万没想到暗处竟然还藏了人,那沈千钧也身子一颤,极力睁开了被血糊住的眼睛。
山风掠过四野,少年身负长剑,衣袂飞扬,缓缓自树丛后走出。
“越,越世子?”
瞿兵长几人看清少年的身影后,齐齐吸了口冷气,不可置信间,皆煞白了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