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虽然跟太子才是亲兄弟,可三皇子连雅却跟十二皇子走得更近,也时常出手相助,明里暗里地庇护这个毫无家世背景,又心善柔软的十二弟。
“小十二,来,快上马!”
三皇子连雅伸出手,显然想将十二皇子带离这里,十二皇子抱紧那幼狐,眉眼一喜,就要握住三哥的手时,太子连晋却恶狠狠地开口道:
“老三,你又来帮这个窝囊废了,有你什么事,你若今日真将他带走了,日后就别认我这个大哥了!”
这话说得决绝,十二皇子也犹豫起来,伸出的那只手停在了半空。
他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三哥,让三哥夹在中间难以做人。
只可惜,他到底低估了三皇子的魄力。
马上的少年毫不在意地笑了一声,反握住十二皇子的手,重重将他一拉,连同着那只幼狐一同带上了马,圈在了他怀中。
“老三,你!”
太子连晋气得鼻子都歪了,马上的三皇子却是与他对视着,冷冷笑道:“大哥,我不是在帮十二弟,反而是在帮你呢!”
“你真以为这树林深处密不透风,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吗?这宴秋山围猎场里,各方耳目可多着呢,父皇也在这里,我可奉劝你一句,不要太作妖忘形了,惹得父皇不快,又让母后来替你收拾烂摊子!”
“你身为太子,最好有个太子的模样,莫丢了皇族脸面,毕竟,这历朝历代,罢黜太子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的,你说呢?”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林中回荡着,将太子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胸膛起伏间,简直要气得七窍生烟了:“老三,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去告诉母后的,你又跟这窝囊废厮混在一起,还帮着他来对付我,你真是胳膊肘往外拐,我没你这个亲弟弟!”
“随你意,一有事情就只想着跟母后告状,到底谁才是窝囊废?”
三皇子连雅冷冷一挑眉,他与太子虽是一母所出,容貌相似,可周身气质却迥然不同,他高坐在马上,英姿勃发,眉目更似允帝,身上也更有一番帝王的清贵气度。
“小十二,别怕,三哥带你去玩!”
说着,三皇子拥住十二皇子,再不跟太子啰嗦,一勒缰绳,转身打马而去。
太子被抛在原地,气得直跺脚:“老三,老三你记住,我们才是亲兄弟,我才是你大哥,你不能这样……”
藏在树上暗处的小陌,望着那道马背上的俊挺身影,也不由有些意外
自私狠厉的况氏皇族里,竟然还能出个这样的“异类”?
【第77章 美人心计】
山风欲来,乌云翻滚,天色如被墨汁浸染了般,一场暴雨不期而至。
高台之上,裴世溪挺直背脊,一动不动地跪在倾盆大雨中,哪怕膝盖上漫出了斑斑血渍,他也咬牙隐忍着,没哼出一声来。
允帝有意当着所有人的面,这般折辱他,却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平静的面容下,只藏着不尽的冷笑
这点痛楚算什么,他这副血肉之躯,早就不属于自己了!
营帐里,暖炉里青烟缭绕,允帝倚靠在软塌上,柔妃一边为他按着肩颈,一边为他轻哼着婉转的小调。
可允帝却听着外头的滂沱雨声,莫名间有些心烦意乱,冷不丁开口,打断了柔妃的歌声。
“爱妃,你说……朕这样对裴大人,是否过于绝情了?”
柔妃面色淡淡,甚至连眼皮都未掀一下,只是轻声细语道:“朝堂上的事情臣妾都不懂,也不敢妄议,只是当差办事,恪尽职守,原就是臣子的本分,陛下是一国之君,要忧虑的事情太多了,手底下的奴才办砸了差事,陛下动怒也是正常的,施以惩戒更是无可厚非。”
顿了顿,她白皙纤细的一双手,又按向了允帝的额角,仿佛十分心疼允帝般,叹息着道:“这江山是陛下守着的,多少艰辛不易臣妾都看在眼中,臣妾只知,陛下天威,一切为了黎民百姓,又怎谈得上‘绝情’二字呢?”
允帝听着柔妃的话,久久的,才握住了她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不无感慨道:“朕身边那么多女人,唯有你能体会到朕的难处,也唯有你,是真心待朕,不图任何虚名与荣华富贵,朕此生能得你相伴,也算是老天顾怜啊……”
“陛下这样说,是折煞臣妾了,该是臣妾感恩上天才对,能得到陛下的怜爱,还能为陛下诞下那样一个聪慧贴心的孩子,实在是臣妾三世修来的福气。”
柔妃嘴上这般说着,心中却早已泛起一股恶心,只是她话语间不露痕迹地提到了十二皇子,允帝果然顺着话头道:
“对了,逸儿呢?那孩子跑哪去了?”
“逸儿应当在帐中温书呢,陛下此番虽带他来了围猎场,他却也不想落下功课,上次陛下夸了他两句,他便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一直说着要好好用功念书,不辜负陛下的期许。”
柔妃说到底,有些欲言又止般:“只是……”
“只是什么?”允帝果然发问了。
柔妃也便接着道:“只是裴大人这次伤了腿脚,不知要休养多久,逸儿的剑术课一直是裴大人在教,如今这般情形下,不知是否……要为逸儿换一个师父呢?”
“换师父?”
允帝有些意外,倒也当真思虑起来,慢慢地道:“那倒也不至于,这有一说一,裴世溪做逸儿的师父,倒也是尽心尽力,无可挑刺的,除他以外,朕也想不到有谁更加合适了……”
柔妃虽明面上提出要换掉裴世溪,却反而令允帝念起裴世溪的好来了,这以退为进的一步,允帝毫无所察,只是在心中思量开来
裴世溪除了教十二皇子之外,这些年在镇抚司也是鞍前马后,尽心尽力,率领着镇抚司上下,替皇室办了不少事,难道就因为搞砸了一次差事,曾经立下的那些汗马功劳就要统统抹去吗?
外头大雨倾盆,寒风刺骨,若再罚裴世溪一直这么跪下去,真令他伤了里头的筋骨,日后留下什么后遗症,甚至是真叫他废了一只腿,不能再为皇室效劳了,那可当真是不值当的了。
毕竟裴世溪还大有作用呢,这些年来忠心耿耿,明里暗里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脏活,只是这些活儿都是为皇室抗下的。
允帝自然也心知肚明,朝野民间是怎么惧怕和厌恶这个“活阎罗”的。
只是何谓忠,何谓奸?
站在不同的立场,也自会有不同的判断,有些名声赫赫的忠臣,若是忤逆皇室,挑战帝王的权威,那也是讨人厌得很,这个时候就不得不用上裴世溪这把好刀了。
反正口诛笔伐,残害忠良的污名,全由他一人担着,若无他这个一身血腥的活阎罗,允帝又怎能高坐龙椅,做个声名无暇,无可指摘的圣主明君呢?
这么好的一把刀子,可千万不能废了,否则谁再来替他办那些血腥事呢?
允帝微眯了眼眸,心中已是弯弯绕绕想了个透彻,他最终做了决断,扭头对柔妃道:“去吧,传朕的口谕,让逸儿拿把伞,去将他师父扶起来,毕竟师徒一场,看在逸儿的面子上,朕便饶了裴首尊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