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不同于越无咎的锐利意气,这位钟离公子一袭紫衫,潇洒俊逸,有着澹如秋水,远如秋山的一份从容气度。
船舱里不少人都看呆了,直到那姓钱的又杀猪般嚎叫道:“少主,这几个罪奴要造反啊,少主您快救救卑职,将他们丢下海喂鲨鱼啊!”
鸟雀扑翅,海风轻拂,紫衣少年在阳光的照射下,提着鸟笼,一步步走近越无咎几人。
他面上虽然笑着,却让越无咎心弦骤紧,不敢有丝毫松懈,警惕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少主啊,我的好少主啊……”
那姓钱的还在嚎着,钟离笙却已经走到了他跟前,对着他微微一笑:“疼吗?”
“可疼死卑职了,少主您一定要为卑职……”
“啪”的一声,钱大人的话戛然而止,只因钟离笙已经变了脸色,狠狠一记耳光抽在了他脸上。
“狗东西,小爷警告过你多少遍,手脚干净些,不要再搜刮抢夺罪奴的财物,你是左耳进,右耳出,浑不当作一回事么?”
姓钱的被打懵了,满船的人也都惊呆了。
那前一刻还清雅端方的紫衣少年,像撕裂了面具一般,露出真正狠厉不羁的一面。
他凑近那钱大人,冷声笑道:“记不记得我上一次怎么同你说的,若你还再犯事,我会如何处置你,你自己心里清楚吧?”
此话一出,那钱大人瞬间吓得脸色煞白,身子抖如筛糠,裤子都要尿湿了:“冤枉啊,少主冤枉啊,卑职时刻谨记少主的命令,绝没有贪拿这些罪奴的财物,反而是这几个罪奴以下犯上,挟持朝廷命官啊……”
“啪”的一声,钟离笙反手又是一记耳光扇去。
“闭嘴,真够啰嗦的,小爷我在五楼都看得一清二楚,敢做不敢认,你这丢人现眼的家伙,自己跳进海里喂鲨鱼吧!”
原来先前甲板上发生的一切,这位少岛主都看见了,这才下来“清理门户”了。
众人原本以为越无咎已经够狠了,直接扭断了钱大人的一只手,可没想到相比起来,他还算仁慈了。
真正狠的,竟是这位钟离少岛主!
“劳烦松松手,我的属下要跳海了,想看这儿的鲨鱼是怎么吃人的吗?”
钟离笙笑得温和有礼,越无咎看着他的眼睛,不知怎么,下意识地就松开了那钱大人。
那姓钱的鬼叫了声,骇得面无人色,拖着骨裂的一只断手,直接往船舱里面逃去,可哪里逃得掉?
钟离笙一面笑着,一面随手抽出身旁侍卫的腰间刀,凌空一掷,簌簌冷风间,竟直接穿过了那钱大人的腿骨,将他牢牢钉在了船舱里!
凄厉无比的惨叫中,钱大人被侍卫们血淋淋地拖了出去,重重地往大海里一扔,浓烈的血腥味立刻将凶狠的鲨鱼引来了
整艘船都炸开了锅,所有人跑到甲板上胆战心惊地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一团身影在水中扑腾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划破长空,令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唯独钟离笙站在了桅杆最高处,一手提着鸟笼,一手拿着一把锋利的玄铁折扇,气定神闲地望着被鲜血染红的海面,一袭紫衣随风飞扬,恣意不羁中又带着几分邪气。
他折扇轻打,笑声清朗,自高处传来,在整片海域回荡着:“欢迎诸位来到云洲岛,岛上的第一条规则就是,不要做蠢事,否则下场就跟这个姓钱的一样。”
“咱们云洲岛是个好地方,岛上多玉石,海里满鲨鱼,若有谁不愿在岛上好好挖玉石,那就自己乖乖去海里喂鲨鱼,求仁得仁,总有一条道是最终归宿,诸位听懂了吗?”
巨船驶向前方,浪花拍打着礁石,海鸟展翅高飞,朝阳照耀的尽头,便是那座令所有人胆寒的海岛
云洲岛,终于到了。
海风之下,施宣铃仰头,望向那桅杆最高处,站着的那道潇洒身影。
尽管距离稍远,但只要有化灵物的出现,她都能捕捉得到,她分明看见长阳下,那紫衣少年肩头白雾缭绕,站着一只
鲨鱼,一只笑得极其猖狂,又极其残忍的紫色小鲨鱼。
【第6章 乱摸什么?】
海船缓缓靠岸,驻守岛上的士兵等候已久,训练有素地开始接应这一批的罪奴。
比起身边人迷茫木然,甚至是生无可恋的一张脸,施宣铃可以说是相当兴奋了。
不知怎么,她一踏上这云洲岛,迎面而来的海风便让她心旷神怡,她仿佛回到了青黎大山一般,对这里有股说不出的熟悉与喜爱。
越无咎却显然没有她这般的好心情,少年沉默着,薄唇紧抿,肩头的小灰猫也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来。
罪奴们分成了男女两队,慢慢挪动着进行身份登记。
被流放至云洲岛上来的,大多数都是男子,毕竟岛上最缺的就是挖玉石的苦力了。
所以女子那支队伍极短,一眼就能望到头,其中大多数都上了年纪,有些阅历,一个个饱经风霜的模样,似施宣铃与季织月这样的妙龄少女很少,是故她们二人在队伍中便显得格外突出。
毕竟这般小的年纪,就能犯下滔天大罪,以致被流放到云洲岛来,还是极其罕见的吧?
施宣铃就排在那季织月身后,东张西望间,满眼都是好奇。
她隐隐听到前方登记的士兵在询问每个罪奴所犯何事,心念一动间,也忍不住扯了扯跟前那身烟粉色的衣裳,凑近小声道:
“织织姑娘,你是为何会被流放到这云洲岛上来啊?”
少女率性纯真,不仅擅自给人取了奇怪的名号,还张口就问人家所犯何事,这委实有些“冒犯”。
但不知为何,偏偏自她嘴中说出,令人感受不到一丝恶意,而她所问之人,也显然非“一般”的世家小姐。
季织月一手握紧琉璃镜,一手抱着两本书,瞧上去有些呆呆的,听到施宣铃的问话后,扭过头去,对着施宣铃腼腆地笑了笑。
她在船上得施宣铃相助,心怀感激,加之她二人年纪又相仿,施宣铃灵动率真,一颦一笑毫不虚假做作,不同于季织月往日见过的那些官家小姐,季织月对她极有好感,心底深处更是隐隐有种遇到“同道中人”的感觉。
当下季织月听到施宣铃的问话,丝毫不觉有被冒犯到,只是想了想,也小声回答道:
“我犯的事情,怎么说呢,大抵是……我给人做了一把很厉害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