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扬见他如此表现便已经将他的所思所想猜了个大概，当下也不做争辩，沉思片刻后悠然道：

“那小意棠的意思是，你与那少年……阿景有前世情缘，因为你他痛失所爱，从此他怀恨在心，让你死了一次不够，几百年前又暗算你让你差点又死了一次？”

“……”

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他又总结得很好……

对面没反应，乌扬继续直切要害：“所以你不是因为他想要你死而难过，更多的是因为他因为别人而想要你死而难过。”

“小意棠你……”

再说下去就收不住了，云意棠轻敲质地冰凉的白玉扶手，圆润指甲打在上面发出细微声响，他不自在地打断：“别说了，这件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过去是不可能的，这不符合乌扬的作风，只见他皱起眉沉思片刻，而后满是怀疑道：“你确定他心里想的就是那个所谓的死了很多年的旧情人？”

“不应该啊，这家伙明明每次……”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围着云意棠转圈，时不时又点点头皱皱眉，直把人看的心里发毛。

正当云意棠以为他会说出什么长篇大论的时候，对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老神在在地，“算了，有些事情让人说了不算，还是得局中人自己看才好。”

虽然不是长篇大论了，但这又是什么奇怪的论断？

云意棠不欲纠结这个话题，他四下打量一番，有些奇怪道：“光是你在我还不觉得有什么，顶多就是听说我回来了，早上从你那辖地过来，晚上又回去陪白将军，可今日怎么看着，似乎整个天界的神仙都在啊……”

平日里每一位仙君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忙着布雨、忙着降万物、忙着渡劫飞升……诸如此类数不胜数，但今日可算是把他好几百年才认全的仙君见了个遍。

这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这事儿我也觉得奇怪，”乌扬暂时放下打趣他的想法，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我没比你回来早多少，只听其它仙友说是无尽渊似乎有异动，大神官只身一人前去察看了，怕有人趁机到天界闹事，便一纸神官令将大众仙君都召回来了。”

云意棠起身，眼神飘忽着没有实质的落脚地：“可我才在无尽渊见过大神官，他只道是小事情……”

“你说，有什么东西，是能对不在天界的仙君的仙体产生影响的？”

--------------------

第64章 前尘往事2

正当时，一阵剧烈的晃动袭来，喧哗四起。

等循声而去的二人赶到时，众仙家已经乌泱泱站了一片，都三三两两地议论着什么。

没等大家讨论出所以然，处在最中心查看情况的仙人中不知谁惊呼一声：“天阶断了！”

“天人不互通”的说法或许过分，但天道自有其法则，位列仙班之后的神仙若有事需要到人间去并不如凡人想象中一般来去自如，那样是个神仙都隔三差五人间天界走一趟，世界早就乱套了。

仙人的往来，介质是必不可少的，这些介质常年如阶梯一般浮动，又是连接天界与人间的唯一通道，因此被众仙人称为天阶。

如今天阶断了，意即介质不存，天人之间唯一的纽带不复存在。

“这可如何是好？天阶一断，人间会失去天界的庇佑，长此以往，必大乱啊……”

“我等地仙本就不宜在天界多留，而今这般……”

“……”

一时之间不算大的空间里议论纷纷。

大荒至今，天阶从未出过问题，一朝断裂，不禁人人自危，但更多的，还是担心人间今后的境况。

神仙虽有代迭，但相比人类来说，生命还是太漫长了，漫长到他们哪怕看遍斗转星移，也不过才堪堪占了一生中短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长度，而回首人间，却早已经百代王朝，物是人非。

而再怎样见多识广的仙君，面对着天梯断裂都做不到沉着冷静，而今急昏了头的他们，与下界的芸芸众生又有什么两样。

神本就是人的化身，人在自己力不能及之处赋予了他们至高无上的神力，在万物的共识里，他们就是无所不能的。

但依托人的信仰而生的神灵，不论如何神性，终归都会在内心最深处留有人的影子。

人的样貌，人的悲悯，人的哀乐，还有……人的懦弱与逃避。

“我们不若合力试试，说不定能有办法修复一下呢。”人群中不知谁先开了口，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人都跃跃欲试。

而云意棠身边的乌扬却皱起了眉头，他不赞同道：“万万不可！天阶非外力形成，受天道保护，而今我们并不清楚是何原因导致的断裂，贸然动手，只怕会遭到反噬。”

此话一出，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齐将目光投向二人，眼底是明晃晃的惊异与犹疑。

云意棠颔首：“大神官还在下界，以他的实力说不定有办法，依岁晚看，众仙友不若先回各自宅邸等候消息，如今这样干站着也不是办法。”

事关天道运行，云意棠也没有把握，但如今最重要的是要先安抚大家的情绪。

大神官是上界如今最古老的神，对于天界的事情想必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他们现在唯有等，等大神官能早些发现不对劲。

“可这么等下去要等到猴年马月啊，大神官一月不归我们且等他一月，那要是一年、几年都不回来……那不是白白浪费我等的时间吗？”

如今众人心中都有如黑洞般没有底，尽管觉得乌扬与云意棠的话不无道理，但质疑声一起，还是有少部分人忍不住附和起来。

众口最是难调，云意棠正头疼要如何应付过去之际，方才那质问的仙友忽然痛呼倒地。

“谁？！是谁暗算本仙？！给我出来！”

众人被他一惊一乍的举动吸引过去，而左右看看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目标，近身的仙友看到他怒气冲冲的眼神，纷纷闪身走远，摆手表示与自己无关。

无人应答，那仙人正欲再骂，一道懒懒的嗓音从背后响起：“仙人的观察力好像不太行啊，这么半天都没找到我，真没意思。”

仙人一惊，猛地转身，众人也齐齐望过来，这才发现几人闪开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少年模样的人。

他一身黑袍，笑眯眯地看着被自己戏弄了一番的仙人，眼睛里却违和地淬着冷意。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