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1 / 1)

所有锐利的刀子都在触及景澜秋丝毫不改的面容时碎成渣滓,蹉跎了几十年,冷言冷语早就不足以中伤他,但从对方嘴里一点一滴呼之欲出的这很显然变了质的报复却让他如芒刺在背。

“不过也确实,”云意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挖掘被他掩盖多年、早已经腐烂生疮的伤口:“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我,或许程小公子的人生会过的肆意许多……所以说到底,不该存在的从来都不是他。”

自剖一般的话一字一句扎在心头,耳边尽是嘈杂的心跳声,异样的恐慌袭上心头,景澜秋下意识去寻找熟悉的身影,一切都太过急切,急切到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心里密密麻麻泛上来的疼痛。

“云……”

云意棠觉得自己似乎是魔怔了,怎么会听到那人在唤他呢……

但就算是幻觉,老天也吝于给他一个完整的回忆,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怎么就,偏偏不给他一个痛快啊。

景澜秋挣扎着好不容易寻得一处安宁,对方却毫不留恋地转身,城墙上强劲的夜风将那人的衣袍掀起又吹落。

那抹清瘦的身形明明是傲然地立着,却给人一种随时会乘风而去的感觉,景澜秋不断告诫自己冷静,可真正冷静下来时,有些话却已经不自觉被风声撬了出来。

和话一起止住的,是在夜色中越发显得单薄的云意棠,他似是笑了一下,但很快被城楼外□□的声音吞噬,让人听不真切。

没再给景澜秋反应的时间,他接着悠悠开口,声音不大,却每一句都准确无误地在对方耳边炸起。

“此事因我父王而起,作为他的儿子,我不能坐视不理,明日辰时,明光阁,我给你一个交代……”

“都督……”手下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上司一个手势打断,他虽不解却也不敢质疑。

景澜秋放下手,眼神始终没有从那人身上离开过,他语气放得很轻,像是怕声音大了就会将人吓跑一般。

“他说辰时,便由他去吧。”

宫门没那么容易被突破,剩下的时间,有些事他还需要好好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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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古靖国事6

深秋已至,正午时的皇城虽然不再夏意炎炎,但未消的热气却还在侵袭着人心。

城门的守兵顶着艳阳早已口干舌燥,正机械地维持着进出城的秩序,大乱平息了许久,但那时带来的恐慌还是时常让人心有余悸。

出城的大多是郊外进城来买菜讨生活的老农,他们挑着箕荷着担,出了城便急匆匆往家的方向赶,其中时不时混着几个出游寻乐的世家子弟。

若是没有不速之客的到来,这将会是又一个平平无奇的昨天。

此事为首的不速之客正弓着背双手抱拳,对象却是一着青灰色常服的男子,然而还没等众人的惊讶结束,便又听到了更令人惊讶的。

“大人要解甲归田我等无权过问,但陛下处尚有一岸等大人定夺。”

御林军统领不卑不亢,甚至贴心地将话又重复了一遍,任谁看了都会感叹一句明事理。

当然,如果不是立刻就将城门围了个水泄不通的话,他就信了。

妥协比想象中的简单,左右他已无一兵一卒,若是新皇铁了心要把人留下,便是那人想了三头六臂也不一定能出得了那扇城门。

静观其变才是最佳选择。

*

“陛下这是几个意思?”景澜秋歪着头,眼神睨着“押送”那人道。

要不怎么说天家人会玩,原本以为用这种蹩脚的理由绊住他就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人是来了,却是让他居于侧堂听审。

成功把人带过来的禁军统领神色不变,似乎并不觉得堂堂统领大材小用去拿一个人有什么不对,他依然恭敬道:

“陛下金口玉言,既许了你这桩事了后离去,便不会反悔。”

身为一国之君,陛下做的事情自然有他的道理,作为一个追随者,他不需要去质疑。

正说着,那主审官见人齐了便拍响惊堂木。

威严的传呼声后,一身着囚服、面如菜色的女子便被带了上来,与之一起的,还有一位穿着朴素却气度不凡的妇人。

让人或许对这妇人不甚熟悉,但景澜秋自看到她的那一刻,目光便霎时变得幽暗起来。

从堂上看过来,景澜秋的位置并不容易让人发现,因此他所有的神色都不需要伪装收敛。

那妇人径直跪下后便朗声道:“老身李陈氏,乃靖安王府掌事嬷嬷,这婢子……”

“这婢子于王府当差,老身自认王府从未亏待过她,而这个狗东西却不知好歹,平日里便手脚不干净,仗着主人家不在便偷懒摸歇,而今竟还偷到主子身上来了!”李陈氏指着那女子,整个人气得发抖,但还是强忍着将她的罪行列了出来。

堂上拉锯得热火朝天,而身处其中的景澜秋却像是被隔绝开来了一样,心绪不停在转,却想不起来分一些给如今的情形。

当年小殿下身边的陈嬷嬷任谁听了不礼让三分,更何况是他这个和云意棠朝夕相处了好几年的人,他对他身边的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原先以为这段时日躲避着就可以永远躲过去,没想到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撞上了。

不知是旁人的一再保证起了作用还是景澜秋尚且还存在点敬老的心,此时他竟然开始荣幸一开始给他安排了这个位置。

若是让陈嬷嬷看到他也在这里,不知道会多让人难受。

还有,人都走了,怎么这王府还在啊,消失了的就应该将与他有关的东西都销毁了才对,留下来……

真的容易让人无端生出很多妄想。

他甚至,还能想起来府里的一草一木……

理智告诉景澜秋须得尽快离开,但情感又在撕扯着他的灵魂,一瞬间的犹豫,他便被带回现实,怎么也迈不开离场的脚步。

“大人明鉴,那是我家主子最重要的东西,单单那小叶紫檀木打的箱奁便不是区区一个婢女能使得起的……”

“你胡说,那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陪嫁,你这个老虔婆怎的还平白无故诬赖人啊。”那女子气势汹汹地打断,质问得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