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1 / 1)

“你也配谈爱么?”

“你哈哈……”短暂的惊慌之后,赵轶忽然反应过来,他面色扭曲地大笑了几声,而后狰狞开口:“不愧是朕的血脉,原来和朕一样,都是个喜欢男人的怪物,朕喜欢父,你觊觎子,我们还真是怪物中的怪物!”

“确实是个怪物,”乌扬赞同道,随即躲开赵轶要伸过来抓东西的手,将摊开的画搭在屏风上,还颇为认真地掉转了个方向,确保不会被弄脏。

哥哥的父亲,自然也值得他敬爱。

在心里默默告了声罪,他低头盯着手里的剑,上面的暗纹浸了血,此时看起来有些诡气逼人,血液顺着纹路向下流动,最后在剑尖滴落。

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乌扬继续道:“你知道吗,我时常在想,若是哥哥没有死,没有在我金榜题名那一天被你设计而死,我能等到的是他怎样的回答。”

“这偌大的京城待着也不过就是个水深火热,既然他放不下这些百姓,那我便陪着他……可你,竟企图让我与他碧落黄泉都不得再相见。”

他停顿了一下,细细听去浅淡的呼吸里还有些许不稳,突如其来的酸涩感让他不住眨了眨眼。

“我怀着满心的希望自请去西北,我找了他三个月,整整三个月……连一副完整的躯体都找不到,最后却要亲手带回来说他叛敌的文书!你说我要不是怪物,怎么能按下你杀我爱人的仇,毫无尊严地为你所用十年之久呢。”

“哈哈哈,你还真是痴情,可你不知道的是,那个孽种早已经被我托人敬告冥府,还开坛做了法事,冥府不会收他,而过了这么久,怕是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处于劣势的赵轶像是忽然找到了能维护自己的屏障,自顾自笑得癫狂,看向乌扬的眼神都带着假模假样的怜悯。

乌扬不为所动,反而相当好脾气地笑了笑,随着最后一滴血滑落下来,他缓缓将剑指向赵轶,温声道:

“所以,我为陛下准备了一模一样的死法,用哥哥的佩剑……毕竟有些东西说是感觉不到的,只有自己亲身体会,才会知道个中滋味。您说对吗,陛下?”

“你疯了?!”赵轶这下脸色是真的变了,一开始他笃定乌扬哪怕因为现在的局势也不敢动他,但现在看来怕不是要来真的。

他看着在乌扬手上缓缓移动的武器,有些哆嗦:“你、你不能动我,我一旦死了,整个云泽国群龙无首,西南那边……”

中气十足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直接没了声,想清楚其中关窍,赵轶眼中满是惊恐,此时再也顾不得帝王威严,像个卑贱的蝼蚁一般手脚并用试图逃离。

乌扬在他身后冷静补充,“要的,就是他们动手!”

惨叫声回荡在整座雍和殿上空,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渐渐停息下来,殿内血腥气浓重,地上满是喷溅的血液和模糊的血肉,场面看起来极为血腥。

身上到处沾满了血的人心中一松,想必外面的人也动得差不多了,他轻轻打开门,看到远处急匆匆赶过来的身影,解脱的笑容第一次绽放在他脸上,怔怔地看着,他轻声开口,低低地说了句什么。

……

帝暴虐无度,勾结外敌,西南异族闻风而动,幸有异姓王祁瀛及时稳住局面,调派云泽大军入西南合围包抄大败敌军,才使百姓免遭战乱之苦,三月后英王登基,彻查帝事,丞相乌扬,罪无可恕,处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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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百世之缘19

救下那少年的时候,白诺有那么一瞬间的懊悔万分,不是因为救了人,而是因为自己下意识的着急。

这几年他有意识疏远身边所有人,只为了完成父亲平定天下的心愿。

多子多福,向来是对别人的溢美之词,但对于天子所希望的白染来说,哪怕只有白诺也成了他不可原谅的错误。

这些事情,早熟的白诺自然有所察觉,每次对上那双将恶意藏在满满深意的眼眸,他都有一种自己下一刻就会被掐死的错觉。

然而每一次他都得以幸免于难,平安长大这样稀松平常的事情,在自己这里却是父亲一次次低头妥协才换来的。

那时候他想,他一定要再努力一些,以后驻守边塞将父亲也带上。

而他的愿望还没有实现,突然发作的心疾带走了母亲,那段时间父亲整日面色苍白,而那位饶有兴味的眼神在自己身上从来没有移开过。

他知道那个眼神的意味,它在考虑什么时候把这个碍眼的累赘也弄走。

最好,再也回不来。

对于一个还没长大的少年来说,生病似乎是忘记伤痛的最好良药,他躺在病床上,想着什么时候可以不用再喝苦涩的汤药,想着父亲怎么还不回来看看他,大脑烧得混混沌沌,尚且装不下许多事情的脑子便自动将一些会让自己情绪发生波动的人和事暂时抹去。

迷迷糊糊的半个月里,有时醒来能看到恰巧离开的身影,有时睁开眼睛又只能一个人望着虚空发呆。

后来想起来,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哪些时候是真的,哪些时候又是梦境。

最后,天子一道圣旨冠冕堂皇地将他送出了京城,那一年,他十二岁。

白诺知道这是妥协,只是不知道是父亲的妥协,还是那位的无可奈何,而这一切总归不是那时的自己能想明白的。

他走的急,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上,从此天高路远,一颗还没长大的种子飘到了与京城相隔千里的江宁。

初来乍到,他只是终日沉默着,跟着先生温功课,随着师傅习武艺,少年的身量不断拔高,而幼时活泼的人似乎也随之消失在日复一日的重复里。

他底子好,学起武艺来也有模有样,只是心思都被过重的忧虑借了去,师傅总说缺少灵魂。

第一次得到师傅夸奖的那天,他手足无措,眼神却不住地朝四合的围墙角看去,消失了几天今日才又出现的小团子正朝他咧着嘴笑,还拿着一块比自己肉肉的小手大上许多的翠绿糕点。

门牙的位置豁了个口,似是被嘴里的软肉碰到了,小团子下意识龇牙咧嘴,但又很快反应过来正对着自己的地方还有人,傻里傻气的样子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进了那人心里。

在师傅不明所以的目光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开始觉得,江宁的日子似乎也没有一开始想的那么无聊。

从遇到乌扬的那天起,这个陌生古朴的地方似乎也变得温柔了起来,它张开温暖的臂弯,送给自己最轻松惬意的四年。

父亲以身殉国的消息传来那一刻,他是无比镇定的,虽然比自己想的还要早些,但他知道,这已经是父亲用尽全力的结果。

说不怨是假的,他爱的人一夕之间都没了,但白家的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

他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十六岁到二十一岁,他拿着命去拼,终于一点一点爬到了曾经父亲站过的位置。

彼时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人定胜天,可等自己也真正走一遭后才恍然大悟,他与父亲,都不过是在不停地割舍罢了。

从不重要的一些皮毛,一点一点,割舍到致命的心脏,却无法停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利刃被自己的双手一点点推进那个鲜红的血泵中,只待一拔刀,便血溅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