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1)

他对周围人或关心或询问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不停地在念叨着什么,双眼睁大得仿佛要裂开,其间布满了细密的血丝。

“乌扬,你怎么了?到底反生了什么?”云意棠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安神术法都用了一遍,但无一例外都无济于事,此时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景澜秋看着乌扬的反应垂眸思索了片刻,随即像是想要验证什么一般,抬手虚置于乌扬的眼睛上方。

压抑的痛呼声回荡在周围,再次惊走了折返的飞禽,从景澜秋手心延伸出来的一缕真气却是毫不畏惧地在他身上游走,那一丝真气里不知道带了什么,不过片刻便将人安抚了下来。

一个周天的运行后真气顺着来时的路线回归本体,景澜秋古井无波的眼底终于有了晃动。

随着真气离体,那些嘶哑破碎的声音又一齐灌进了耳朵里,其间还夹杂着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他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又是幻觉,只觉得这些数不清的声音把他的脑子扰得生疼。

像是整个人被撕裂一般的痛意从大脑逐渐传向躯干和四肢,乌扬如同案板上的鱼肉,被人操着刀一下又一下地切割,艰难的喘息间,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阿景……他怎么样了?”云意棠自然看到了景澜秋有些凝重的神色,但有结果总比让人继续受罪强,于是只得硬着头皮道。

景澜秋回过神来,有些复杂地看了眼正在受痛苦熬煎的乌扬,继而斟字酌句道:

“道长可知,神官的魂魄不全?”

像是平地一声惊雷,将云意棠劈得失了知觉,他焦急的神色变得有些茫然,双唇嗫嚅着,像是不可置信一般,良久才发出声音。

“……怎、怎么会呢?”

天界每一个神飞升时都要登长生阶过浮生镜,长生阶粹精魂,浮生镜查圆满,这两个程序不仅需要名字划入仙籍,还有一个重要的前提,魂魄必须是完整的。

人有三魂七魄,但其死后便会发生变化,根据每一个人生前所作所为,会有对应的魂魄消失,少了魂魄的鬼会丧失心智,只能等着冥差来拘,而魂魄完整的,向来都是天道指定的飞升之人。

天界不允许有欺瞒的行为,不完整的魂魄走不完这两关便会魂飞魄散,在此之前还会因为欺瞒天道而受尽苦楚。

可乌扬确确实实是天道指定的神,这一点是连诛仙台旁边的识神龟都承认的……

越来越痛苦的低吼将云意棠的意识唤了回来,这一刻什么都没有救人重要,他手忙脚乱试图把人扶起来。

他的动作宣告了他的选择,景澜秋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身后的人适时开口,像是给他提醒,他说:“道长曾言,那日回来时终南山的仙翁给过您一个寒玉铃铛。”

他点到为止,云意棠却是才反应过来,寒玉固魂,他顾不得想太多,当即便将怀里的寒玉拿了出来。

景澜秋轻车熟路地教他寒玉铃铛如何使用,云意棠按着他说的一步一步来,半天才终于将寒玉融进了乌扬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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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百世之缘8

“怎么可能?!不可能有不完整的神魂能安然无恙地走过长生阶和浮生镜,你们开玩笑怎么也不找个高明点的理由?”

由于寒玉铃铛在体内发挥了作用,那些刺激得他浑身骨头都泛疼的声音被隔绝,乌扬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现下正一本正经地质疑面前二人的说法。

这副笃定的样子一如放真气在他身上游走前的景澜秋,也一如刚得知这个结论时的云意棠。

他看看云意棠,没有得到回答,撇了撇嘴又把视线转向一向和自己不怎么对付的景澜秋,回答他的依然是沉默。

沉默总能加剧恐慌,也总能给听起来荒诞到不可理喻的事情增加可信度,让坚定变得摇摆。

沉默的尽头是乌扬张了口,他声音变得有些艰涩,平日里最不拘小节的人此时有些小心翼翼。

“真、真的没诓骗我?”

云意棠有些疲乏地半倚在高大树干上,闻言眼眸微动,从方才就没有声响的人此时终于有了动静,他语气里带着不确定,却是对着景澜秋。

“阿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景澜秋没有直入主题,而是问了看起来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神官方才,可是耳边有如万鬼号哭,却又不由自主地感觉隐隐有人呼唤,而仔细辨别之时又忽然四肢百骸痛不欲生?”

不需要乌扬点头,单是看他由不信任的戏谑到茫然再到惊愕,景澜秋知道,他说的没错。

“既如此,那神官神魂残缺之说便不是妄言,只是不知为何,你的神魂从外部看起来却是完整的,我方才在真气里放了一丝魂气,以你的目台为引深入到内部,又顺着你的气息波动,这才发现了神魂缺失之事。”

说到这里,他看向乌扬的眼神不由得带了几分纯粹的好奇:“既为仙体自然是受天道庇佑,那些幽冥之物构不成威胁,能让堂堂神官如此发作,不若内外两种可能,只是这整座苍蒙山并没有这么强的灵场……”

“所以,神官的魂魄究竟因何能离体百余世还可以与其他魂魄产生共鸣,还是在这样的一座鬼山上。”他懒得照顾世俗情理,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你闭嘴……没看到我被那股力量害的这么惨吗?还共鸣……”被他盯得心里有些发毛的乌扬激动反驳,但低吼一声后也找不出来更多的理据,最后连气势都弱了不止一分。

景澜秋倒是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确实,分别时间久了是会有些生疏,排斥也正常。”

乌扬正满心以为终于能沉冤得雪,却被他说出来的话气得差点站不稳。

他就不该对这人抱有期待,也不知道小意棠交的什么朋友!

云意棠原本平静地听着,猝不及防压力便到了他身上,为了安抚怒目而视的朋友,他只好打圆场。

“那……阿景既然说乌扬是我们三人中唯一与这里有牵连的人,为何他也被困在了这外面?”

要不说出门靠朋友,云意棠的话让乌扬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附和道:

“就是就是,且不计较前面的诸多不合理之处,如果说我真的有散落的魂魄留在这里,并且我们之间还有感应,那我为何在外围蹉跎许久却连一丝感觉都没有?!”

乌扬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说出口的话让一旁高大的青年唇角微微勾起,薄唇轻抿的角度很小,但云意棠还是捕捉到了。

他现在的样子从容不迫,像个经验老道的猎人,为了得到一张完整的兽皮而静心制作了陷阱,他在一旁看着,并一步步指引着他的猎物做出他想要的反应。

这样的景澜秋眼神里是冷静而残酷的,全然没有平日所见的澄澈和善,明明是一个不经意间的表情,却让云意棠无端的觉得,好像这才是真的他……

危险的信号在脑海中炸起,直觉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但感觉却钉住了他的脚步。

果然,他仿佛就是在等着乌扬钻进这个套子里,乌扬话音刚落,他就笑出了声,好看的薄唇收起时还漫不经心地吹走了一片飞舞而来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