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太太听到女儿的撒娇,心不由就软了,拉过嫣儿来:“你日日在庵中,嫣儿也日日挂念着你,说要去庵中探望你,你偏不许,瞧瞧嫣儿,就这样眼巴巴地等着。”
翠柳伸手去捏一下女儿的脸:“嫣儿许多日子不见娘,想娘了?”
“娘!”嫣儿毕竟是孩子,这会儿就撑不住了,伸手抱住翠柳,翠柳拥住女儿,怎么舍得让女儿离开娘的身边呢?但有些事情,不得不去做。
“婆婆,都别哭了,就在庵中,要见面还是轻易的。”李氏也要秉持做儿媳的职责,上前劝江太太不要哭,江太太听了这话,心越发酸涩起来,但又不能当着嫣儿的面说出来,只能捧着翠柳的脸:“你啊,就是,就是……”
“娘,你和哥哥也一年没见了,怎么不心疼心疼哥哥。”翠柳伸手就把翠能给拉过来,翠能不妨被这样一拉,脸顿时红了:“妹妹,我……”
“我什么我,总不会哥哥在广州数年,又在外面娶了小嫂子,不敢见嫂子吧。”翠柳故意胡说八道,江太太已经伸手打女儿的手一下:“胡说八道,你哥哥才不会娶什么小嫂子呢。快些坐下。”
“嫣儿,你过来我这里,我方才听你舅舅说,他给你在广州,买了许多的好东西。”翠柳给翠能眨眨眼,翠能会意,忙让人把箱子抬过来,见抬过来一口箱子,江太太吓了一跳:“每年都买东西,为什么今年特别多?”
“今年生意好,哥哥赚了大钱,所以就多买了些,不光有给嫣儿的,还有给娘的,给嫂子的,还有家下人等,都有份呢!”翠柳说话时候,刘嬷嬷已经开了箱子,那里面的东西都是一份一份,包好了贴好签子的,也不会说谁的东西少了,谁的东西多了。
翠能急忙拿出来,一份一份地递给众人,江太太见了这些东西,更加心疼翠柳了,但又不好说出口,只能在那道:“嫣儿,快些谢谢你舅舅,哎,这一路上劳累的,你们都准备好了吗?洗澡水都烧好了吗?还有晚饭,也赶紧准备起来。”
“婆婆,都准备好了,我去庵中之前,就已经吩咐了他们,要他们务必准备好。”李氏说着,江太太这才安心:“好,准备好了就好,翠能啊,你先回房,洗澡换衣衫,然后准备吃饭。”
翠能应是,和李氏回房,等进了屋子,翠能才对李氏道:“娘想让我替换妹妹回来,可是你瞧,妹妹会的那些,我全都不会,我总不能把妹妹带去吧?”
这一点,李氏也想到了,翠柳每年回来,都要说一些那边的事情,李氏听了又钦佩又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去应付,更何况翠能常年在家中,更是不如翠柳。这会儿听翠能一说,李氏也皱眉:“是啊,这要露出马脚出个丑也无妨,但是,但是,妹妹是做大生意的人,若是家中没有生意,没有进项,那可怎么办?”
翠能又长叹一声,外面丫鬟已经在那催促:“大爷,大奶奶,太太问大爷换好衣衫,准备好没有,要用晚饭了。”
“好了,好了!”李氏在那高声说着,就推翠能一下:“罢了,妹妹带回来的那些书,你到底看了没?”
“我看了,但只有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翠能也想努力学那些呢,但毕竟没有这个环境,旁的不说,整个城里面就没有一个会说外文的,那要翠能和谁去练习?李氏只能叹气:“那就要看妹妹怎么说服婆婆了。”
翠柳翠能都回来了,这一家子的晚饭还是十分开心,翠柳说一些自己看过的书中的故事,翠能呢,把翠柳告诉自己的一些趣事,又原样说给江太太听,江太太听的十分开心,拍着嫣儿的手:“嫣儿啊,你以后要好好地,要有见识,千万不要被人说,这女人啊,没有见识。”
嫣儿点头,李氏已经笑着道:“婆婆对外甥女,真的是爱若珍宝。”
“我不疼她,还有谁疼她呢。”说着,江太太不免想起王家来,王家真的就没有把嫣儿放在心上,放在这边就放在这边,完全不去想想,嫣儿也是他们家的孩子。连过个年节,都不会着人来问候一声,着实太做得出了。
“婆婆,今年过年,我见您收了不少帖子。”李氏晓得江太太是因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急忙说起另一件事,江太太点头:“是啊,我收了不少帖子,算起来,我们家也好几年没有请过春酒了,不如……”
“娘,这请春酒呢,是要大办的,我瞧啊,今年还不用大办,等明年吧。”翠柳晓得江太太这是憋屈的久了,想着要去别人家的酒席上显摆显摆。
江太太又瞪女儿一眼,但还是点头:“好,就不大办,只请几个老掌柜的人过来。翠柳啊,但你要跟着我一起去吃酒。”
跟着一起去吃酒?翠柳看向江太太,还想拒绝,江太太的脸已经往下一拉:“你常年不在我跟前,难道就不能尽点孝?”
好吧,这尽孝的话压下来,翠柳也不能反对,只能点头,嫣儿倒捂住嘴笑了,翠柳已经把嫣儿的手拉下来:“要笑就笑,不要这样捂住嘴。”
“娘啊,我就觉着,您到了阿婆面前,就,就变了一个人。”嫣儿笑盈盈地说着,翠柳伸手捏了下女儿的脸颊:“是啊,你阿婆和别人不一样,她啊,是大王呢!”
第一百零五章
江太太一筷子抽在翠柳手上,众人大笑起来,等吃完晚饭,众人又陪着江太太坐着说笑一会儿,李氏说要回去,翠柳急忙站起身说要送李氏,李氏晓得这是翠柳要和自己说会儿话,因此也没拒绝,只和翠柳一起走出来。
等走出一段路,翠柳才低声问:“娘要我去陪她吃酒,到底是因为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婆婆听说王家那边,已经生了儿子,所以就想给你再寻一门亲事。”李氏的话让翠柳翻了个白眼,李氏伸手打翠柳一下:“你别先忙着翻白眼,不是我这个做嫂嫂的容不下你,也不是说婆婆有什么旁的想法,就是婆婆觉得,一来呢,女子的终身还是要着落在男子身上,二来呢,家里现在和原先已经不一样了,你可以回来了,三来呢,婆婆有些不服气,觉得你这样好,这样能干,这样美貌,怎么就要被个被休的名声,一辈子孤孤单单。”
“我可不觉得我孤孤单单,再说了,女子的终身要落在男子身上,也要看这个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翠柳话语中,颇有些不服气,李氏瞧着翠柳:“你的话,我明白,可是婆婆不明白,况且,婆婆能让你在外面三年,已经是莫大的……”
“所以还要嫂嫂帮我,说服娘!”翠柳伸手抱住李氏,就要撒娇,李氏打翠柳的手一下:“你啊,怎么这会儿就跟我撒娇了?我实话和你说吧,婆婆终究是怕,怕你的名声。”
一个女子,扮作男装,清清白白也要被人造出无数的谣言来,可是,雄飞已久难雌伏,自己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江翠柳了,如果,自己能像竹叶一样,以女装出去,和众人谈生意呢?这个念头如同火一样在翠柳心口烧,但翠柳也知道,这句话说出口,只怕江太太和李氏都会昏过去。
因此翠柳只能故意道:“嫂嫂,我的名声怎么了?你不说,我不说,哥哥不说,娘不说,这件事有谁知道?我再在外面做个两三年,到时候就以,家中孩子还小的名义回家来,岂不更好。”
“你是这样想的,可是……”李氏还在说可是,翠柳已经推着她往屋里走:“嫂嫂,您就别可是了,您啊,就好好地给我养好身子,给我生个大胖侄子出来,哄娘开心,好不好?”
“好,什么都好,你的脾气啊,的确是越来越……”李氏觉得自己对翠柳,这会儿是既钦佩又有一种,不晓得要说什么的心,只能长叹一声,翠柳已经听到李氏的长叹了,可是,许多事情,是由不得他们的。
翠柳安抚好了李氏,就回到江太太屋里,江太太这间屋子是当初江老爷在世时候,江太太一直住着的,本来呢,要按了规矩,江老爷去世了,江太太就该搬离这间屋子了,但一来很快这宅子就卖掉抵债了,二来赎回宅子之后,翠能也不常在家,所以李氏还是请江太太住在这里,只是把翠能从小就住着的那个院子,重新把旁边的几间屋子扩进来,修了修,依旧住那边,而嫣儿从来都是跟着江太太住的,翠柳走进屋子时候,却不见嫣儿,只见江太太对着墙上的一块花斑在发呆。
“娘,您瞧什么呢?嫣儿呢?”翠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就问,江太太走过来,点女儿鼻子一下:“怎么都这么大了,还和我撒娇,我觉着啊,嫣儿也大了,也该有自己的屋子了,所以把你原来的那个院子收拾出来,给她住,让她带着丫鬟,还有两个婆子住那里,以后先生来了,也住那里。”
“好啊,等我回来,就和娘一起住。”翠柳笑嘻嘻说着,翻个身就要睡着,江太太看着女儿:“以后回来,你还想出去?”
这会儿屋内只有她们母女二人,说话也少了顾忌,翠柳睁眼看着江太太:“不然呢,娘,我晓得您心中怎么想,但是这件事,由不得你。”
“我是你娘,怎么就由不得我了?”江太太声音稍微提高一些,翠柳已经低声道:“嫂嫂有喜了。”
有喜了?江太太顿时欢喜起来:“真的,几个月,为什么不和我说?”
翠柳瞧着江太太不说话,江太太这才回神过来,要按现在的说法,翠能可是在外面一整年,怎能说李氏有喜,江太太就啐翠柳一口:“呸,若不是你出的好主意,我要这样吗?连自己要做祖母,都要忍一些时候才说。”
“娘,您想,嫂嫂有喜了,以后要生孩子,那我们总要给侄儿一份产业啊。”翠柳坐起身,抱着江太太的肩膀,江太太听到产业两个字,指了指这屋子:“这些还不够吗?”
“不够!”翠柳斩钉截铁地说,这两个字让江太太登时又生气了:“还不够,你,你!”
“娘,爹爹在世时候是怎么说的?”翠柳见江太太生气,也不着急,只缓缓地问了这么一句。提起江老爷,江太太忍不住又叹气:“我晓得,你是一直惦记着你爹说过的话,但是,那都是你爹用来对你哥哥的期望,而不是对你的期望啊!”
“这会儿我在外面,人人也都唤我江大爷!”翠柳缓缓说了这么一句,这一句让江太太的泪都落下,这,到底是怎生颠倒,才让女儿顶了儿子的名头,出外闯荡。这不合道理啊。
“娘啊,您就不要再想这么多了,您就安安心心地,在家享福,等过了个把月呢,就说嫂子有喜了,到那时候,嫂子也不用再去庵中,等我年底回来,哥哥就可以抱了大胖娃娃,您说好不好?”
翠柳抱住江太太的肩膀摇啊摇,江太太又长长叹气,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冤孽啊。怎么偏生自己生的儿女就颠倒了呢?翠柳已经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娘,我这赶了好久的路,累了。”
江太太给女儿盖上被子,算了,三年前,自己说服不了女儿,三年后,女儿更能干了,自己怎么还能说服女儿呢?
过年这几天都是自在的,特别是江家现在又和原先差不多,那曾经来往的少的亲戚,也开始走动了。江太太是个忠厚人,只记得好处不记得坏处,众人在忐忑不安一段时间后,也就照常来往。这来往的客人多,翠柳也就被请出来,要和客人们说笑。这些年在外面应酬,倒让翠柳越发不习惯内宅女人们的话题了。不外就是谁家娶了媳妇,谁家又和谁家结了亲,凡此种种,听的人头都疼了。自然翠柳也不敢在面上表现出什么不耐烦,都是坐在那里,看着众人在那说笑,但翠柳已经魂飞天外,想着广州那边的事情了。
这几年生意做的不错,翠柳也晓得了,凡瓷器,丝绸,甚至扇子,各种画,都有外洋人画了花样,然后让这边做了卖过去的。而这边也一样会有一些花样,画了送到那边,让那边做好了到这边卖。自然这些东西,都是价格昂贵,一般人家能买得起几面玻璃镜子钟表这些,都算是舍得了,更何况是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