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1)

刘大人神色变得难看时候,陈老爷就觉得结果是不是有什么不好,当听到这一句话,陈老爷的心就突突跳起来,难道说,结果对自己真的很不利吗?陈老爷捡起地上的账,飞快地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难看,夏天青已经在那对刘大人恭敬地说:“查了底档,苏家这批货物,确实是在江家买的,已经在关上缴过了税,押送出关,也是平常事。”

第四十七章

平常事,刘大人当然知道这些是平常事,陈老爷已经听到夏天青的话,登时惊得魂魄都快飞到天上,陈老爷指着夏天青:“你,你,你,你竟然敢,敢这样说。”

“陈伯父,不是小侄偏袒,而是这账算出来,确实如此。”夏天青依旧恭敬,而陈老爷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夏天青,你想害我,难道你不怕,不怕我去寻你哥哥,让你这个夏大爷,再也做不成吗?”

“陈伯父,当着二位大人的面,您这样威胁我,似乎有些不妥吧?”夏天青的语气还是那样平静,而老苏已经在那大笑出声,众人都看向老苏,老苏已经把那碟虾饺吃完,把碟子往地上一摔,那碟子摔的粉碎。老苏一步步走向陈老爷:“怎么,到了这会儿,到了今时今日,陈叔叔,你还想威胁别人?”

“是你们,是你们,合起伙来骗我!”陈老爷也明白夏天青和老苏定然是悄悄合作了,简直就是偷鸡不着蚀把米,高声喊起来,夏天青还是那样恭敬:“陈伯父,没有证据的话不要说,方才小侄问您,您还说,相信小侄,怎么这会儿,您就不信小侄了?”

夏天青语气越平静,陈老爷越觉得自己上当受骗,气鼓鼓地瞪着夏天青,接着陈老爷就对周刘二位大人跪下:“大人,大人,冤枉啊,是他们合起伙来在背后骗我,我,我,我那本册子确实是真的!”

“这底档之上,确实有记录!”夏天青已经把底档捧过来,都不用细看,刘大人就晓得这底档和这账目是核对得上的,刘大人冷笑:“陈老爷,你好啊,你好啊,你着朝廷诏令,在这总管行会,监督也极其信重你,凡你所言,无论大事小情,都一一做准,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这样做,你让我们有何面目,去见监督大人?”

本朝惯例,粤海关设监督一职,和两广总督,广州巡抚并行,并不受地方上约束。听到刘大人提起监督大人,陈老爷更是抖的如同筛糠:“大人,大人,您信我,您信我,确实不是我的错,是他们,是他们合起伙来害我!”

“没有人要害你,只是你自己要害自己。”老苏已经走过来,跪在刘大人面前:“大人,小的有奇冤!”

这行会一事,牵涉利益重大,况且还有外商华商之纠纷,也由这行会照管,若说没有什么恩怨,陈老爷敢说,刘大人也不敢相信。这会儿老苏摆出一副要告状伸冤的样子,刘大人反而摇头:“不好不好,你若有什么冤屈,自然是要写状纸,上总督衙门或者巡抚衙门去告,再不济,也要去广州知府那里去告。我这里不过是管一管私越关口这些事情,你们之间恩怨,我们不能管。”

周大人也回神过来,顺着刘大人的话道:“是的是的,河巡防在江上巡逻,难免听错了信,抓错了人,来啊,快些去衙门里,把那姓江的给放了。”

自有衙役领命而去,而老苏筹划多年,又和夏天青商量了很久,自然是要一击必中,哪里能被这些话给哄走?老苏已经从怀中取出一叠账本:“大人,这里有陈家素年来的账本,他们一家,每年私越关口,逃掉的税,少说也有十来万两。”

逃了十来万两的税,这么多税对外人来说是个极大的数字,但对周刘二人来说,并不算多,况且他们二人也知道,商人逐利,谁也不愿意恪守本分,能赚那两倍的利息,谁愿意只赚五成?因此周大人已经道:“此事,也可以交给河巡防。”

推三阻四,就是不愿意接,夏天青早在和老苏商量时候就知道了,所以夏天青装作个惊讶的样子:“大人,在下记得,这私越关口,偷了税款的事情,确实得要关上管,至于这河巡防,他们不过是抓人罢了。”

谁要你来提醒?周刘二人对看一眼,都想把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最好是能甩到两广总督那里,这样的话,就和关上没有任何干系了。因此刘大人已经笑了:“是啊,是该关上管,但是又有一说,我们关上,总不能管地方上的纠纷。”

陈老爷听到不管地方上的纠纷一句,心已经落下了,只要交给地方上,陈老爷就相信,自己能把这件事给抹平,因此陈老爷恭敬地:“二位大人说的对,吴家这孩子,你有本事,就去衙门里告我,不要在这装神弄鬼。”

“这件事,确实只有关上能管。”老苏也听出来他们的推三阻四,虽然心里早有打算,难免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失望,老苏抬头,语气斩钉截铁:“行会里的行首,下抚众客商,上和官府打交道,就算去见官府,那个手本还要开出一千两银子的价来,谁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不过是因为大家都想要过太平日子,所以算了。这会儿,行首带头私越关口,逃避税款,甚至还诬陷别的客商,这件事,要推到地方上,说不过去!”

“对,说不过去!”老苏在这里十来年,自然也有一些知心的朋友,顿时就有几个跟着喊起来。陈老爷一边记着这些喊的人,预备以后要好好地为难为难他们,另一边对周大人道:“大人,这件事,还是交给地方上吧。”

“不能!”这会儿说话的是夏天青,夏天青一开口,陈老爷就对他恨的牙痒痒,怎么就是夏天青,自己对他那么好,而他呢,偏生就要给自己没脸。就在陈老爷想开口斥责夏天青的时候,夏天青已经对刘大人恳切地道:“都说家丑不好外扬,我们在这行会之中,也算是一个家,至于这关上的各位大人,那就是家中的长辈一样。今日之事,若只在行会之中,那地方上也什么都不知道,就算问起,大人们推托一个不知就好,但若真交到地方上,那时候地方上必定要行文关上,就要历数关上官员的不作为。大人,眼看这考核之时,又要到了。”

这粤海关的职位,都是肥缺,人人都想多留在关上一些年头,还赚些银子回家花销,谁也不愿意只做一任就离开。刘大人也晓得,这考核,除了要靠监督大人,还要靠这些客商们,若是地方上到时候在考核时候,说上一些坏话,毕竟是关上把这件事给甩出去的,那这考核之后的评语糟糕,指不定就要被调走,这可万万不行。

刘大人在那迟疑,周大人已经跺脚:“哎呀,刘大人,这件事,就交给地方上,这种事情,和我们……”

“周大人今年已经快六十了吧?”夏天青轻轻地来了这么一句,周大人顺口答了:“是啊,我来关上,已有二十来年了。”

好,好,这一句答话,刘大人也知道为什么了,周大人来这关上,有二十来年了,就算一年只赚三千银子,这会儿也赚了五六万银子,足够在家买田买地置办宅子,过逍遥日子,而自己呢,来这关上不到三年,若是考核不好,丢了差使,那一家老小就等着喝西北风。所以刘大人咬牙回答:“周大人原来已经在这关上,二十来年了,想来,也想致仕了!”

周大人听到刘大人这句话,猛地想说不好,但这会儿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就听刘大人已经高声道:“苏谦,你有什么冤屈,速速说来!”

老苏终于等到这句话,心中松了一口气,对刘大人行礼后,这才恭敬地道:“大人,家父姓吴,三十年前,是这行会的第一位行首。”

当年吴家的事情,刘大人不知道,周大人却是听说过的,还想喝止老苏,老苏已经继续说了:“这件事,若说私怨也有,毕竟杀夫杀母的仇,我若不报就枉为人子。只是更多的却是为了朝廷!”

老苏说话时候,语气恳切,刘大人点了点头:“你继续!”

老苏高声道:“朝廷设立关口,设立行会,为的是客商交易方便,谁知这行首却带头私越关口,甚至两头欺瞒,大人,若是这陈家能好好地为朝廷做事,那小人就算有奇冤,也只能先咽进肚内,此刻,却容不得小的继续装聋作哑,小的这才出来说话。”

“你胡说,你胡说!”陈老爷是真的急了,对老苏高声骂着,老苏知道陈老爷已经是困兽之斗,面上笑容带上一丝残忍:“大人,这里有小人收集的证据!”

老苏说话时候,陈老爷已经十分着急了,这会儿听到证据二字,陈老爷都快跳起来了:“证据,什么证据,都是编出来的。”

“是你们陈家,这十年来,每年私越关口出去的货物清单,还有,就是你们陈家,借用别人已经缴过税款的货物,换上你们陈家的货物。陈伯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夏天青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自然,陈老爷盯着夏天青:“你,你,你这样对我,你难道不怕你的父亲所做的事情也被揭露出来吗?”

第四十八章

“家父从做生意以来,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这十年来,自从我接手,每一笔出入货物,都清楚明白,陈伯伯,您这会儿说这样的话,不过是徒劳。”夏天青继续说着,陈老爷就要站起身,扑向夏天青,而老苏已经把厚厚一叠册子交给周刘二人,老苏还恭敬地道:“这件事,不光物证,我们还有人证。”

这人证,自然就是这堂内的一些客商了,果真此时一个衙役走进来,对周刘二人道:“大人,外面来了几位客商,说当日都被陈家欺负过,还有,昨儿那个姓江的也在。”

刘大人看着那厚厚的一叠证据,晓得这一次,陈老爷是无话可说了,刘大人长叹一声:“都让他们进来吧。”

“大人!”这会儿着急的是周大人了,他几乎声音嘶哑地说:“大人,可是行会出了这样的大事,我们还是该去询问监督大人的意思。”

“周大人,众怒难犯啊!”刘大人意有所指,这一句话说出口,让陈老爷心中刚燃起的希望,顿时又熄灭了,众怒难犯,那刘大人的意思,就是要把自己给送出去,灭了众人的怒火。而堂中的一些客商已经走出来,跪在刘大人面前:“大人,小人姓周,当初也是曾被陈家用货物,换掉了小人的货物。”

“小人也是,这么多年来,陈家每过一两年,总要这么做一次,都是敢怒不敢言。”堂上的声音顿时大起来,而翠柳跟着几个客商走进堂内,看到面前情形,翠柳松了一口气,不,就是在翠柳被衙役从牢里放出来的时候,翠柳就知道,夏天青他们,一定已经把证据,送到了官的面前。

一击必中,只有如此,才能让陈老爷低头,尽管这样做翠柳难免会吃了点苦头,可翠柳心中还是十分高兴,苦头吃的越多,到时候就越能和夏天青讨要报酬,想着翠柳就走到周刘二人面前,对二人跪下:“给二位大人请安。”

“江翠能,你已经被放了出来,又有什么话可说?”周大人见到翠柳,恨不得再把人丢进牢里,若不是河巡防误信了,抓了人,中了这个圈套,这会儿也就不会这样难办。翠柳抬头看着周大人,晓得周大人就是陈家背后的人,不过翠柳这会儿一点都不怕,只笑盈盈地道:“大人,您是官,我的民,官就算冤枉了民,民也无话可说,只是大人,小人不能无端端地进了监牢,还请大人出一纸文书,说明小人并无做错。”

翠柳的话让夏天青看向她,怎么这和原先说好的不一样,按说从牢里出来,难道不该是立即回客栈,消消晦气,而不是又回到这里,还要和周大人他们掰扯。这江翠能,到底是胆子太大,还是脑子里面缺了点什么东西。

“你!”周大人差点被翠柳这句话气死,官员抓了人,就算抓错了,没有将错就错给人安个罪名已经很好了,这会儿竟然还敢要一纸文书,简直是胆大包天。

翠柳还是看着周大人,仿佛他的愤怒,一点也不被翠柳放在心上一样,甚至翠柳还加了一句:“大人,您若不愿意,小人听说,监督大人是您的顶头上司,横竖这会儿,这件事要送到监督大人那里,小人也就跟了去,把这件事,亲自和监督大人说说。”

“监督大人那是何等的尊贵,岂能是你这样的草民能随便见的?”周大人气的脸都黑了,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话,翠柳点头:“是,监督大人是尊贵的,草民是卑贱的,但是大人,都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好,这会儿夏天青听懂了,翠柳这是故意的,是提醒周大人,不要再妄图徇私,真是个胆大的人。夏天青能听懂,周大人自然也能听懂,他看一眼陈老爷,转而看向翠柳:“好,好,老夫为官多年,竟然被这样年轻孩子教训了。江翠能,老夫记住你了。”

这一句说的阴阳怪气,连老苏都忍不住伸手去扯翠柳的衣衫,想让她少说几句,毕竟,民不与官斗,翠柳却完全没察觉老苏的提醒一样,依旧点头:“大人能记住小的,那就最好不过了。”

竟然还这样硬碰硬?周大人差点被气的厥过去,而刘大人已经道:“周大人,这人说的不错,这件事,还是要交给监督大人,夏大爷,苏谦,陈老爷,既然如此,不如都往监督府上走一趟。”

“多谢大人了。”夏天青对刘大人行礼,等刘大人起身,也就跟着出去。老苏站起身的时候,对翠柳悄声道:“你要小心一些,不要再多说什么,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苏大叔,您放心,我自有安排。”翠柳当然知道老苏的担心是因为什么,但是这件事,本就是软硬兼施的,若是一味示弱,只怕周大人这样性子,惯会越欺越上的,那么就要提醒他,即便是草民,也不能被这样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