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老苏继续说道:“这些年,不瞒你说,我也存了不少银子,但我在这里赚银子,那边也在赚,而且这些年,他们的生意越来越好,于是我这些银子,明显不够了。”
这是自然,这银子,谁能嫌够。翠柳觉得老苏接下来说的话,更加重要,于是翠柳继续听下去,老苏长叹一声:“你昨儿说,为何不去报官,我当时笑话你,笑话你什么都不知道,但我自己却知道,我这心啊,是虚的!”
“因为您怕,怕承担责任,苏大叔,我说的,对不对?”这对老苏来说,并不是小事,而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大事。
翠柳说着压低了声音:“这行会里,也有您的眼线吧,那位吴大叔,就是您的眼线,您啊,准备的各种周到,却还是不敢动手。去年是这样,今年也是这样,明年只怕还是如此,这样的话,您怎么能为您父亲报仇?”
老苏的脸涨红了,任谁被这样说,都会着急,翠柳晓得自己说中老苏的心事,继续往下说:“苏大叔,您是想要个稳妥的法子,却没想到,富贵险中求,照我看,您倒不如把那些把柄都收拾出来,再写一张状纸,联络客商们,去关上告行首一状,这叫光明正大,阳谋!”
老苏的神色顿时变的很难看:“你想让我自己找死?”
“苏大叔,您回来也有十几年了吧,小心翼翼地收集着那些把柄,又在行会里安设眼线,为的不就是报仇,这会儿,您还犹犹豫豫……”
不等翠柳说完,老苏已经打断翠柳的话:“谁说我犹犹豫豫,去年,夏……”
当这个夏字出口,翠柳已经明白了,去年老苏就找夏天青合作过,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合作不了了之,不,甚至还结了怨,才让木恩一见到老苏,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骂老苏祸害人。
于是翠柳笑着道:“我问过夏大爷,知道他在行会之中也有一股,这一股,想必不小。”
“不是不小,只是这一股,是夏家的,不是他夏天青的,你是不晓得夏家的来头,他父亲当初和我爹爹,也是好友,夏天青呢,上面还有两个兄长,都是嫡出,偏生他呢,生的晚不说,还是个庶出,因为生的晚,夏老伯很疼爱他,十六七岁就带在身边,教他做生意。这夏天青呢在外面做生意却是百学百会的,这夏老伯一开心,就命身边的人,称他为大爷而不是三爷!”
原来如此,这老生幼子,又如此聪慧,被父亲疼爱,那就必定会被哥哥们嫉恨。果真老苏继续说下去:“夏家最要紧的产业就是这行会中的一股,至于说家中那些田地商铺,全加起来,一年的出息也不过万把两银子,刚刚够用。合家大小想要多添几件衣衫,多打几样首饰,都要等这里的分红拿回家。”
这夏天青掌握了这一家之中最重要的一股产业,难免就会引起夏家兄长们的嫉恨,担心他因此在外面多给自己置办些产业。翠柳点头:“这家里人口一多,就难免会起纷争。”
“这会儿夏老伯还活着,自然是只有暗争,等夏老伯不在世,那才是明斗!”老苏说着一口气把茶喝完:“所以去年我就寻了夏天青,想和他合作,谁知他却不愿意,我也晓得他为什么不愿意,他事父极孝,不愿意父亲难过。”
这也是常事,所以翠柳冷笑:“您那日在客栈和我搭话,是晓得我住在夏天青隔壁,您和我结识,那夏天青自然知道,也因此,您还是没有放过,想和夏天青合作的机会。”
老苏没有说话,只微微点头,翠柳低头,果真这外面人的心事,那是千转百回的,而自己呢,只能小心为上。
“哎,江大爷,我虽然想算计你,可是你也是有好处的,要知道,我给你的条件,并不是人人都能给得出的!”
老苏见翠柳不语,有些着急,高声说着,翠柳笑了:“是,经过了行会,我也晓得您给我的条件是很好的,那苏大叔,如果我能说服夏天青和您合作,把现在行会的行首给搞下来,您或者夏家入主行会,您给我什么报酬?”
老苏不由一呆,他虽然想接近夏天青,但觉得翠柳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主意,而翠柳这里的意思,是想说服夏天青,夏天青到底有多难说服,老苏是明白的,而这江翠能,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想着能说服夏天青?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六章
夏天青的神色微微动了动,这个机会,确实已经等的许久,可是陈老爷的性情,夏天青自然更清楚,答应了,从此就和陈老爷捆的死紧,再也不能分开。而在利益诱惑下,夏天青相信,陈老爷一定会把自己推出去顶缸。
富贵险中求,夏天青脑中闪现这么一句话,那现在这送上门的富贵,是要呢,还是不要呢?
“天青,难道你担心不成?”陈老爷见夏天青迟迟不肯说话,心中也有些发急,要说找人合作,陈老爷并不是不能找到别人,但其余人都没有夏天青那么合适。夏天青已经笑了:“陈叔父的好意,我若回绝了,那才是对不起陈叔父和父亲多年的交情呢。”
听到夏天青说这句,陈老爷的心放下,也对夏天青笑了:“天青,我晓得你就是个能做大事的人。来,再喝一杯,这后面的事,怎么做,我细细地和你说。”
说着陈老爷就提起酒壶给夏天青倒酒,夏天青急忙递过酒杯:“多谢叔叔了。”
两人的酒杯都已斟满,在那轻轻一碰,都是笑容满面,陈老爷以为夏天青已经落入自己的圈套,笑的更是志得意满,而夏天青收敛起眼中的笑容,要算计,还不晓得谁算计谁。从陈家出来,夏天青酒有点多,于是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
木恩在前面赶着马车,听不到车厢内夏天青说话,木恩是个爱说话的,忍不住掀起车帘看着夏天青:“大爷,您这会儿怎么什么话都不说?”
“我喝多了酒,这会儿闭眼醒醒酒,怎么你都要多说一句?”夏天青闭着眼睛,看都不看木恩,木恩挠了挠头:“大爷,这不对啊,今儿啊,必定有说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夏天青睁开眼,看了看木恩就又闭上了:“什么叫是你不知道的?我的事儿,你都知道吗?”
“自然都知道,连大爷您昨儿……”夏天青不等木恩说完,就啐他一口:“呸,你好好一个大男人,这会儿做什么碎嘴婆子的样子?”
木恩呵呵一笑,又赶起马车来,夏天青靠在车厢内,虽然面上酒意很浓,心中却是明镜似的,富贵险中求,现在看看,这险中求,到底要怎么求。
马车到了客栈,夏天青摇摇晃晃下了马车,木恩要上去搀扶一把,被夏天青推开:“这会儿你来献什么殷勤,快些让开。”
“大爷您今儿心情必定不错,不然也不会这样说了。”木恩走在夏天青身边,猜测着说,夏天青的手在那轻轻敲击:“是啊,你少来气我,我就心情很好。”
主仆二人走进后面,翠柳的耳朵竖的高高的,听到夏天青的说话声就冲出去,这一冲出去吓到了木恩,木恩下意识地把夏天青拦在身后:“你,你要做什么?”
“夏大爷回来了,我今儿啊,等了夏大爷许多时候,有事情要和夏大爷请教。”翠柳也不去管木恩的动作透着不信任,只在那高声说,夏天青睁开一双醉眼,看向翠柳,只觉得眼前的翠柳,怎么身子在不断地晃,于是夏天青皱眉高声:“江大爷,你站稳了,不要晃来晃去。”
站稳了?不要晃来晃去,翠柳先是觉得惊讶,接着就笑了:“夏大爷,您这是上哪儿吃酒吃的口中都说胡话了,在那晃来晃去的是夏大爷您,不是我。”
“不,就是你在晃?”说着夏天青就伸手要去按翠柳的肩膀,让她站稳,翠柳猝不及防,被夏天青按住了肩膀,虽说翠柳这时候做男子装束,但内里本就是个女子,被夏天青这么一按,翠柳的脸不由微红,然而翠柳也晓得,自己不能呵斥夏天青,否则就露馅了,因此翠柳只是把夏天青的手往一边挪去,对夏天青道:“看来夏大爷的酒喝得有些多了,竟然不尊重起来。木管家,你还是把他扶回去歇息吧。”
木恩也看呆了,夏天青是个有节制的人,不管是喝酒还是做什么,都不会沉迷,怎么这会儿,却不大像夏天青?因此木恩急忙对夏天青道:“大爷,大爷,我啊,就先扶您回去。”
夏天青还要说话,早被木恩撮进院子里去,翠柳站在那看着夏天青主仆背影,不由长长叹气,自己等了这半天,竟然等回来一个醉鬼,这可怎么办?还是多等一晚,自己在这夜里再好好地想想,如此才能更好地说服夏天青?
翠柳一边想着,一边回到自己房中,小森还在那比较着那些刺绣,见翠柳走回房内,小心翼翼地问:“东家,是不是那个夏大爷,不肯答应?”
“没有什么不肯答应的,他喝多了酒,一个醉鬼,知道什么?”翠柳顺口应着,让小森把那些刺绣都收拾起来,各自回房歇息,小森应了也就给翠柳端来洗脚水,把门闭上自去歇息。
翠柳一边看书,一边洗脚,书看迷了,竟然不知道洗脚水什么时候凉了,过了很久,翠柳才勾唇微笑,既然要做男人,就要忘了自己内里本是个女子,除了不能去花街柳巷,别的动作都要更像个男子才好,这会儿,自己是江大爷,不是江家的姑奶奶。
夏天青回到院中,进了房就睡着了,连木恩什么时候给他洗了脸脚都不晓得,等醒来时候,屋内满是灿烂阳光,夏天青坐起身,觉得这日似乎有什么事情不一样了,但最要紧的是还是喊一喊木恩,于是夏天青高声喊木恩,耳边传来的却不是木恩的声音。
而是翠柳的声音:“夏大爷,您醒了?”
听到这么一个声音,夏天青急忙跳起来,看着翠柳,见翠柳穿的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床边,正看着自己。
夏天青急忙看了看,幸好自己穿着中衣,况且两个男人,见面也没有那么拘束,于是夏天青拿过长衫穿起来,对翠柳道:“江大爷一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请教?”
“我方才已经问过贵管家,晓得您昨儿,是去了陈府赴宴,果真夏大爷是这里的大客商,我们不能去的地方,对您来说是平常地方。”翠柳想了一晚上,不能扭捏,因此早早就过来夏天青这边,问过了木恩,晓得夏天青还在睡,昨日去的是陈府赴宴,翠柳心中也就有了计较,晓得面上看起来是风平浪静,背地里却已经波澜暗涌,想来那老苏也晓得这一点,才会加紧了进度。这一搏,若博赢了,那就是真的打开了在广州的局面,若输了,只怕身家性命都要压上。
因此翠柳心中更似火烧一样,和木恩说过后就进了屋,看着夏天青,想等夏天青一醒,就头一个和夏天青说这事儿。
所以夏天青一开口,翠柳就笑了:“夏大爷是个爽快人,我也不和夏大爷绕什么弯子,就昨儿陈府说的事情,正巧,我这里,也有和陈府说的事情差不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