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灯光暖黄而温柔,陈徵面对着灯,脸上像被光偏爱般地镀上了一层玉色,浓密的眼睫之下眸光熠熠生辉。他看起来比少年时期成熟高大了许多,却在韩疏阅的烟钱和2009年冬夜的那个男孩蓦然重叠了,少年和青年拥有同样浓密的眼睫,看似高不可攀的神态,包裹着一颗热到发烫的心,
韩疏阅不争气地又有些想哭,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抬手装作不经意地擦了擦干涩的眼角,视线里的陈徵却没有任何预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男士戒指……
铂金戒圈上镶着一枚素雅的蓝钻,钻体不大,但因为切割工艺精良而在夜晚也显得无比闪耀。陈徵看起来也有些局促,他捏着指环解释:
“戒指早就买好了,本来情人节那天就想给你的,但你那时候突然说要分手,我没找到机会。这次回三明我又带在身边,觉得你会喜欢三明的摩天轮,想一起坐摩天轮的时候给你戴上,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几天我一直装在口袋里,但总觉得每个时机都不够好,现在看起来,没有比这里更好的时机了。”
他说完顿了顿,紧张盯着韩疏阅的眼睛呼出一口气,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
“我是不是应该单膝下跪?”
韩疏阅看他真的弯了膝盖连忙去拉他,胡乱把自己的右手无名指套进戒圈里。课间有三两成群去超市买零食的学生路过不远处的广场,他怕被学生们看到,拉着陈徵的手就往校外跑。
跑了两步陈徵就适应他的步伐追上来与他并肩,握着他戴戒指的手在唇边吻了一下。夏夜的晚风因为呼啸而过的身影缓缓吹动,在世间生命人眼中今晚寻常又普通,但就像曾经错失的无数个夏天重新回到少年的怀抱一般
这一刻他的渴望与爱恋悉数被他握在了掌心。
第28章
2019年10月21日,海市已然入秋。
今天是陈徵的生日,刚好碰上周五,导师嘴上说着本命年得好好过,大手一挥把实验室的学生全叫上,所有人一块儿出门吃饭。
陈徵本科直博,没有念硕士,年纪是他们博士班里最小的一个,因为能力好到突出,长得好看,为人又跟朵高岭之花似的,在整个眼高于顶的博士班都特别受宠爱。
一帮子学术人,平时待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不拘小节惯了,空着手来吃饭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有人在饭桌上聊起今天的研究课,还被群起而攻之呲了一顿。
再矜持的人喝了酒都是热闹的,最近导师带的几个项目成果都不错,几个熬到博五的学长眼看着有东西可以毕业了,难免开始老泪纵横,饭吃到一半桌上哭了一半的人。
陈徵无奈地看着不停找服务员要抽纸的学长学姐,默默地给自己夹菜吃。
本来酒过三巡,寿星都快被人忘了,有个学长的女朋友来了电话,说是时间有点晚了让他回家。学长抱着手机赖赖唧唧地撒娇,说自己喝多了,问女朋友能不能来接。
电话挂断后,一旁的黄仁杰也不顾什么长幼尊卑了,大骂学长迫害单身狗。
“你是不是人啊,咱们实验室现在就你一个人能找着对象,你就非得在我们脸上秀?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学长远没有到喝到不省人事的状态,刚才电话里七分在演,他笑着踢了黄仁杰的凳子一脚,骂了回去:
“滚蛋,你自己找不到对象是你活该,拉我们全班下水干嘛?你看看陈徵,那是缺对象的样子吗?”
桌对面专心吃饭的陈徵被点了名,抬头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还没搞清楚状况,但桌上的其他人已经开始起哄了。
这是陈徵进博士班的第二年,这两年里从本科到博士,从经管到美院,来物院实验楼下面堵人的女生陆陆续续就没断过,但陈徵一直单着,怎么问都是单身。
有个学姐剥着手里的水煮花生吊儿郎当地问他:
“究竟怎么回事儿啊小陈,你这是真的准备存天理灭人欲,和物理相伴终老了?”
陈徵还是老样子,闭起嘴什么都不肯说。只是今天人多,黄仁杰酒精上头筷子一拍,脑子闪过一丝灵光,恍然大悟地问他:
“你该不会还想着那个叫韩……韩什么来着?我记得你上次还说和他出去吃饭了!”
瞬间桌上七八道目光全部聚焦在黄仁杰身上,甚至包括物院年过50德高望重的导师钱教授。
“操,我就知道有情况!”
“快说快说说,我可太想知道咱们物院高岭之花的情史了!”
“果然这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无情道……”
这个情况下陈徵反对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了,韩疏阅与他而言也并非什么绝不能提的密辛,过往不提只是懒得多做解释,今天黄仁杰想起来,索性就让他说了。
黄仁杰把大一陈徵主动和他搭讪说的话添油加醋地回忆了一番,又把陈徵头两年被追着骂渣男的盛世光景绘声绘色地造谣了一遍,期间陈徵只是安静听着,他说得实在过分了才会出声纠正一两句,却也不知不觉给自己倒空了一瓶啤酒。
陈徵喝酒的经历屈指可数,他对自己的量没个把握,今天这黑麦有些度数,他喝完一瓶脑子已经开始犯晕了。
黄仁杰在那头终于讲完了故事,各位读了二十来年圣贤书的物理博士听了皆是一番唏嘘,轮番过来和他喝了一杯,跟他今天失恋似的。
学长的女朋友真的来接人了,进了包厢之后挨个和教授还有同学们打了招呼,一帮子人用羡慕又鄙夷的眼光看着装醉哼哼唧唧的人揽着女朋友出门,想起恋爱故事十分苦情的陈徵,心里更加不忿。
不行,今天必须让寿星过个好生日!
此刻包厢里没有一个人是清醒的,众人七嘴八舌地指挥陈徵打开手机,找到韩疏阅的号码,不知道谁眼疾手快地一点,电话真的播了出去。
对面接得很快,应该是本身就在看手机,连反悔的时间都没留给他。
“喂,陈徵?”
整个包厢都安静了,甚至有人蒙头蒙脑地屏住了呼吸,脸涨得通红。
学姐在拼命给陈徵打手势和对口型,“让他来接你!张嘴啊!”
陈徵认命地呼出一口气,他沉默的这几秒韩疏阅也沉默着,电话通着,陈徵能听见他那边呼吸很轻,说不定是已经洗漱过躺在床上了。
“疏阅,我……喝多了,不能开车,你能来接我吗?”
“啊……”电话那头的韩疏阅愣了一下,花了两三秒消化了一番陈徵刚才的话。两三秒足够让陈徵后悔刚才的冲动了,正准备撤回自己的醉言醉语,却听见韩疏阅说:“好的,你把餐厅的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等我一会儿哦。”
电话挂断了,陈徵还呆坐着,钱教授看见学生的慢半拍的样子实在忍不下去,拿过手机帮他把餐厅地址发了出去。
班上有个今年刚刚升入博士班的学妹,比陈徵还要大上一岁,但在这里也算是很年轻的小孩,捂着胸口感叹:
“好好听的声音,好温柔,我恋爱了……”
陈徵这会儿反应过来了,猛然转过头看她,旁边的学姐察觉到陈徵的目光,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把她的背,教训道:
“不要什么人都随便恋爱,那是你能恋爱的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