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馥跟团长简单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包括可能暂时还没办法回到舞团的事情,就听那边团长说:“没事,这个不着急,不过我这有件事跟你说,就是之前我们在川城的时候,不是跟我那个大学同学一起吃了顿饭吗,就是那个川城电视台的!”

“记得,怎么了吗?”她还记得那个人应该是叫麦朝。

“他们电视台现在在筹划一部宣传中国文化的纪录片,其中有一段,就是专门讲古典舞。”团长之前喊麦朝多关照关照,没想到他这么上道,刚挂了电话就红光满面地给宁馥打过去了,“我问了一下,他们还要再过一阵开拍,寻思那时候你的脚应该也完全好了,所以打个电话来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纪录片本质就是以普罗大众为目标用户,把严谨的历史以平铺直叙简单易懂的方式呈现出来,本身就比舞剧的观众基数要大不知多少。

再加上近几年国内强调传统文化的气氛也渐渐浓厚,这种类型的纪录片也开始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只要制作精良,市场反馈都很不错。

“真的吗?”

而宁馥的想法就更简单,她只是觉得也许通过这部纪录片,能引起更多人对古典舞的兴趣,从而加入这个行列。

想到这里,她已经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理由不答应,但话到嘴边又留了留,“燕儿姐不想去吗?”

兴奋归兴奋,宁馥还没有忘记上一次自己就是顶了江燕的位置,做了巡演的主演。

“她这不过年时伤了脚吗,刚养好,回来还有个大巡演,那个没人能顶她,现在在玩儿命追进度,吃饭的时候都恨不得端着饭盒跳。”团长知道她在想什么,缓了缓语气:“你也别以为拍纪录片是什么好差事,纪录片苦着呢,钱也不多,用现在小孩的话说就是什么……哦,为爱发电的事儿。”

他一条一条给宁馥先把利弊掰扯清楚:“现在的纪录片,为了让人能更好接受,对画面要求都很高的,别的不说一定要拍得漂亮,到时候一个舞蹈动作你可能要连拍个几十次才能过……”

“我知道我知道,没关系,我能吃苦!”

宋持风本来还拿着平板帮她看看有什么片子,被小姑娘点头如捣蒜的动作吸引着抬起头,就看她双眼亮如星河,盯着什么也没有的屏幕,咧着嘴不住傻笑。

他很少见她有这么高兴的时候,眼角眉梢全都展开,就像是在春风中舒张开来的绿叶,透着一种比阳光还要灿烂的勃勃生机。

看来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他也被她的情绪感染,眉眼愈发温和,伸出手想去捏捏她的小下巴,就看方才还在摇曳跳动活力四射的叶片忽然在空中凝滞住

“那……我可能不行,抱歉,团长。”

如同突然风息云止,细韧的柳条无力垂下,原本鲜活的画面忽然失去颜色,小姑娘的语气也缓缓落了地。

“怎么了,”

她过于突然的情绪转折让宋持风有些摸不着头脑,“跟我说说?”

闻言,宁馥才想起自己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她看了宋持风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知道这件事说出来也没什么用,但自己这情绪坐了回过山车,要说没事,可能更让人担心了。

“其实是挺好的事情……”

小姑娘缓缓地把刚才纪录片的事儿说出来,只是语气再找不到那种欢欣鼓舞。

她这种情绪比起单纯的气馁好像还要更加严重一些,就像是被人用灰色着重涂抹过的乌云,显得格外暗沉。

“但是,团长说他们有一段,一定要在水下拍摄。”

水下水袖舞。

宁馥之前看过这种水下水袖舞的视频,应该是在一个放满水的大泳池里拍的,优点是水袖那股柔美与力量相结合的姿态能在水下被演绎得淋漓尽致,缺点是对舞蹈演员要求确实很高。

舞蹈演员需要一次一次潜入水底,在镜头前做出双脚站立的样子,在水中战胜阻力,收袖扬袖。

这种其实不能算是传统古典舞了,但毕竟是纪录片,不光要记录过往,也要见证当下。

感性上宁馥是真的很想去参演,但理性上宁馥知道自己可能真的做不到。

她一看见水就本能地会想起那种窒息感,气管里呛进水去挤压空气,整个人都在被水流拉扯着下沉下坠

“宁馥。”

男人的声音让她从溺水的回忆中挣脱出来,她有些迷茫地侧过头看向宋持风,手腕就被他轻轻握住。

“不管你最后能不能去参演,你想不想摆脱掉怕水这个问题?”

他掌心干燥而温热,顺着她手腕的皮肤缓缓下移,最后握住她的手背,将她发凉的手指一并抓进掌心。

“让我跟你一起,试一试,好不好?”

47.包场

关于水的事情,之前宁馥其实不是没有想过,也不是没有尝试过。

那时候是高三毕业的暑假,因为时慈主动提出要帮她克服这个问题,两个人就去了一趟海城。

现在想来也真是胆大,那时候时慈才刚成年,拿到身份证,宁馥甚至还差几个月,两个人就这么坐飞机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待了几天。

海城的海鲜很新鲜,宁馥那几天随便进一家店都没有不好吃的,如果只是单纯抱着旅游的心态的话,想必应该能玩得很开心。

时慈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让宁馥直接去面对恐惧,从而战胜恐惧,所以他当时买了一个很大的游泳圈,套在宁馥身上,想让她跟自己一起下水。

可宁馥只是站在岸边,看着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就已经快要窒息。

她当时抱着游泳圈,怎么也不肯下水,时慈却只当她是紧张,一直拉着她往水里走。

“没事的,别怕,宝宝我和你在一起呢!”

“你等一下就抓紧我的手,然后你在水里泡一会儿,习惯了就好了!”

脚背被海浪冲刷过去的时候,宁馥的头皮都在发麻,她红着眼眶说真的不行,却又敌不过男友的力气,直到最后小腿被海水淹没,崩溃大哭出来,时慈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把她带回岸边一边哄一边道歉。

后来那趟旅行中,他们再也没靠近过海边,宁馥在那之后这么多年也再没起过要和水抗争的念头。

“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