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池本来并没有太在意,直到她说:“对方也是宜平人。”
后来江清池去搜了这场服装展,翻阅了每一个相关的词条和新闻,终于在一个素人社交账号里,看到了一段视频。
这段视频只有九秒,一开始画面放得很大,对准了台上的模特,后来又缩小了画面,于是连带着台下的观众也入镜,而在这一闪而过的画面里,江清池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盯着台上发呆的肖齐。
当天晚上江清池联系了白天的模特本人,询问她认识的朋友是否叫肖齐,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又问她是否能把对方的联系方式给自己,在遭到拒绝后江清池并未生气,他甚至有些异常的兴奋,只是眼眶却没办法控制地泛起了红。
第二天,他立马飞去了旧金山,在飞行途中,江清池一秒都没睡,他只是反复地看着那个早就保存到手机里九秒视频,并在这之中想了很多,考虑着要怎么道歉,又要怎么哄人肖齐才会消消气。
江清池没有肖齐的联系方式,只联系前后,猜测肖齐现在应该是在任知曼的手底下做事,于是打车去了奥知海外的总部地址。
在机场过去的路程中,江清池眼也不眨地看着窗外的街景,不知想着什么。
这次来他只背了一个包,下车后便背着包坐在了楼下的餐厅里,店员过来给他续第到第四杯水时,他才看到那个自己想了很久的身影。
对方头发短了,顶着一头干净利索的短发,但神情却倦倦的,低着头走路时不玩手机但也不看前面,只是拎着公文包拖着步子在往前迈。
江清池几乎是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却在快靠近对方时顿住了脚步,最后只是慢慢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公司距离他住的地方隔了三个街区,肖齐慢悠悠地走在路上,十多分钟才到住的地方。
而在这十多分钟里,江清池有很多机会可以上前,但最后只是盯着他的背影和后脑勺看了一路。
江清池在肖齐的住所附近找了一家酒店,摸清楚了肖齐的上下班时间,知道了他平常爱去的超市,也认识了他楼下的华裔老太太。
在跟到第十天时,肖齐在下班后拐进了一家地下酒吧。
通道很窄,昏黄的灯光只留有几盏,看着楼梯转角处正搂在一起接吻的男人,江清池脸色难看地跟在肖齐的身后,陪着他往下走。
肖齐路过他们时也愣了一下,匆匆拐向左边时江清池立马跟了上去,但下一秒却看到肖齐突然转身,江清池躲闪不及,动作迅速地压了压帽沿,低着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手臂轻轻地擦过对方的肩膀,在昏暗的环境下,江清池屏着呼吸,心跳在这瞬间猛烈地跳动着,直到拐进里面的店铺才渐渐慢下节奏。
这是一家地下便利店,刚才肖齐应该是找酒吧找错了位置,现在才朝着右侧的通道走去,江清池苦笑了一下,继续跟了上去。
肖齐应该是第一次来,西装外套被他挽在臂弯,放在了高脚凳上,自己则不太熟练地看着墙上的单子,最后点了一杯看起来像饮料的酒水,喝完一口就皱起了脸。
江清池坐在角落的位置看着他,这场景其实不是第一次发生,在莲市,他们滚上床的那次,他也是在角落这么看着他的。
但这次又有些不同。
肖齐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两个扣子,下摆塞进西装裤里,微微倾身时衬衫下的腰线就这么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下,虽然他只是为了方便喝酒才把胳膊肘撑在吧台,但在江清池看来,别人不会这么想。
很快,有人靠近了肖齐,并直接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腰,指尖已经挑开了他的腰带正打算往里探。
江清池脸色难看地起身,走到一半停下步子。
肖齐推开了对方的手,那人倒不生气,问了他一句:“不试试吗?我可以保证你会有个非常好的体验。”
肖齐看了对方一眼,江清池听他用英文回了句:“我讨厌长发男人。”
后来江清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位置上的,只记得自己魂不守舍地看着肖齐的背影,直到对方起身才下意识地起身跟了上去。
江清池从大二开始蓄长发,江志德对此阻止过几次他都没听劝,直到江盛兰生病的那段时间,因为打的工太多,没太有时间打理所以剪短过一次。
再次决定留长也是因为江盛兰和他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别到时候机会没了再来难过。”
头发剪成短寸的第三天,江清池决定回国,原因是肖齐好像渐渐察觉到了什么,不仅下班回家迈腿的速度更快了,后来甚至有好几天都没出过门。
华裔老太太只当江清池是楼上刚搬来的年轻人,说楼上的另一位年轻人最近好像被跟踪,所以正在考虑要不要搬家,让他也注意一下安全。
江清池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因为自己的太过贸然,肖齐又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
于是江清池只好让老奶奶劝肖齐观察观察再做决定,顺便以交朋友为由,找她要了肖齐的联系方式。
江清池回到宜平后,想了很多不贸然,或者说不会让肖齐搬家和再次消失的靠近方式,而拍摄方向的转型则是其中一种。
跟文化部的人出发拍摄是九月,出发前在填写个人信息和免责协议书时,江清池只在紧急联系人那栏稍作停顿,最后不知是出自何种理由,填写的是肖齐的联系方式。
第一站去的是西南地区,大山里的一个小村落,下了飞机后江清池转乘了三趟大巴车,背着设备爬了一个小时的山路才到达目的地。
这一年江清池转战过许多类似的地方,条件有好也有坏,每个周末雷打不动地跟江志德报个平安,剩下的时间除了拍摄外,很多人找过他拍照,有时候是一张全家福,孩子的满月照,又或是村里老人们让他帮忙拍的遗照。
因为忙,所以不再整天整天地想对方,但又总在一些时刻里,想念会把他打个措手不及。
比如那天,村口小孩让他帮忙拍一张他和村里大黄的合照,拍完小孩把口袋里快捂化的糖递给他时,江清池看着他手里的糖,笑着说了句不用。
但小孩倔,看得出来很想吃这块糖,但还是和他说:“哥哥你吃,我不要的tby整理。”
坚决的态度和略微失落的神情,让江清池猝不及防地想起了高三那年,肖齐让自己不要再给他带糖时的表情。
也是这样坚决,但比起失落,好像难过会更多,那时候的江清池以为他是真的因为牙疼而懊恼,而现在则意识到,肖齐那天讨要糖时的表情明明是期待的,而让他突然难过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把本属于他的那颗糖给了别人。
事故发生在十月中旬,那次去的是西部的一个林区,服饰制作的取材地在他们这的一座深山里。
“网上的报道和实际情况差不多,”绿灯亮起,江清池路过路口后继续回答肖齐的问题,“那天一起上山的,包括跟拍的村民,一共有十一个人。”
那天出发时天气不算坏,但中途下起了小雨,为了设备不受潮,江清池提议下山,但大概是想着赶进度,加上本地村民说取材地有捷径的山路可以走,领队没有同意江清池的建议,大家看都走到一半了,而且拍摄时长也短,也都同意了继续上山。
但降雨持续不停,气温也急速下降,没过多久大雾弥漫,能见度变得很低,原来领路的村民也渐渐变得走不动道,众人这才想着下山。
“山路打滑,设备也重,回到一半时,同行的一个工作人员摔下了山坡,雾大,大家根本没看清他摔的方位,喊话也没有人回应,”江清池说,“这个工作人员就是皮皮。”
意外发生,众人面面相觑,只有江清池迅速冷静了下来,在他们还在争执要找人还是要下山时,查看了一下包里的急救和应急物品。
最后下去找人的,除江清池外还有四人,剩下的人则背着设备跟村民继续下山。
几人小范围地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后渐渐有了回程的打算,江清池没说什么,只叮嘱他们上去后顺着山路往下,而在很久之后江清池才知道他们在天黑后迷了路,根本没能顺利走出这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