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们弄一张婴儿床，还要买可爱的小衣服……还要尿布台？”林万夜嚼着牛肉干躺在沙发上，有点恍惚地回答着。

“对，”赵婪瑛笑了笑，“尿布台也要，这样换尿布的时候就不腰疼了，”林万夜躺在赵婪瑛腿上，赵婪瑛摸了摸他的肚子，“悠驰也长大了，现在才七个月，肚子里肯定有很多力气。”

赵婪瑛拿过他手里剩下的牛肉干，“你现在不能吃太多零食，还要控糖，待会儿给你包饺子吃，吃完饺子你睡个午觉吧，你看看你最近都憔悴了。”

“我想喝水，他们说多喝水不容易宫缩。”林万夜伸手摸摸婪瑛的脸颊，笑了笑。

赵婪瑛端来水，“行，你想喝多少喝多少。”他起身去给林万夜倒水，回来的时候，林万夜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赵婪瑛坐在沙发边，轻轻抚摸着万夜有些憔悴的面庞，心里涌上一阵怜惜，他能感觉到，悠驰每天都在长大，万夜肚子里的重量越来越明显，万夜也越来越容易累，孕期还要面对一些其他的反应，像是孕期牙龈出血、情绪波动、妊娠纹等等，妊娠纹万夜暂时还没有出现，但是牙龈出血的情况却越来越严重了，每天林万夜都要刷牙好几次，不然就会牙龈出血，吃一点味道重的食物牙龈就会肿痛，喝水也只能小口小口喝，否则也会牙龈出血，这种情况严重影响了林万夜的饮食和休息，再加上肚子越来越大，也让林万夜越来越不舒服，种种因素让林万夜现在只能躺着睡觉，白天清醒地时间越来越少。

最近偶尔万夜的脚踝小腿之类的地方浮肿的很厉害，也会流鼻血，总是腰酸背痛，要赵婪瑛帮忙按摩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些。赵婪瑛捏腿时万夜轻声说，“小不点，你知道吗？在我知道自己怀上悠驰之前，我想逃跑来着，是悠驰把我留在了你身边。”

“嗯？”赵婪瑛诧异，“你说什么？”他看着怀里闭着眼睛躺着的林万夜，“当时，你为什么想跑呢？”

“……因为我觉得你值得比我更好的人。”林万夜见赵婪瑛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赵婪瑛抱着万夜，“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比你大了将一轮多岁，也没有什么家庭背景，林家甚至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现在还是被你养着的状态。”林万夜声音轻轻的，“我不想，不想让你在别人面前矮一头，也不想你被我困在身边。”

“不对的，”赵婪瑛抚摸着林万夜的脸颊，“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我是不考虑了才向你坦白的。我觉得上天一定是不希望我离开你，所以才送了小悠驰给我们吧。孩子他爸，要好好照顾我们哦。”万夜笑着笑着，从眼角划过一滴清泪。

“要好好照顾你们……”赵婪瑛鼻尖也酸了，“悠驰，你放心，爸爸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和妈妈。”

“小不点，我现在真的好幸福啊。”

“我也是……”赵婪瑛擦了擦万夜脸上的泪，“我们都会幸福的。悠驰和我会一起爱你。”

他们在这个冬日和悠驰一起在家度过了无数温馨的时光。进入孕晚期之后时间过得飞快，每一天都是变着花样的折磨，早春多雨，淅淅沥沥的雨丝漫天，如同席卷天幕的一方轻纱。就像小猫会光明正大看主人上厕所那样，婪瑛也盯着万夜，生怕他一失足成千古恨。

万夜的肚子现在又圆又鼓，脚趾甲也需要赵婪瑛帮忙修剪，他看着赵婪瑛一脸认真地剪脚趾甲，笑着说：“婪瑛，我……好紧张啊，感觉都快喘不上气了。”

“没事，放松一点，”赵婪瑛看着万夜紧张的表情，心里忍不住想笑，“等过几天你做完所有检查之后我们就去住院部待着，这样不是很快就能见到悠驰了吗？”

“住院部很吵，我晚上睡不好，而且床也很小。如果没有什么大事还是在家吧，离医院也不远。”

“这样啊，那我们提前选好产房，过几天去住院部问问情况，到时候就在家里生吧。”赵婪瑛将万夜的双腿都架在自己腿上，细细地剪着脚趾甲，“到时候我陪在你身边，你可以像以前那样哭出声来。”

伴着盛夏的阳光，万夜终于临盆了。在医院的手术室门外，赵婪瑛焦急地等待着，他看着周围的病人和家属，心中越发焦急。

预产期当天在医院进行水囊催产，熬了一夜，到第二天八点钟左右水囊自动掉出，宫口开到二指多，9点多去待产房经历了人工破水，胎头不下来，宫缩强度不够。

胎心监护180～190一直在报警，一直到胎心平稳医生才敢让万夜准备用力，胎头下降慢，宝宝身体卡在产道，婴儿胎停，可是手术必须要继续，那是一种非人的疼痛，躺位，坐位，站位都毫无进展，由于子宫异常失去收缩能力，几分钟后出现严重大出血情况。

阳光格外猛烈，“手术室”的灯熄灭了，迎来的不是生命，而是一句轻飘飘的噩耗：“婴儿胎停死亡，患者难产大出血脏器衰竭抢救无效死亡，”被窗外的蝉无数次重复着。

赵婪瑛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失去了全世界，他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耳畔响起一片哭嚎声，他听不清其他人的声音，也看不见其他人，只能看见一条长长的走廊，万夜躺在手术车上，身上盖着一块白布，从车上下来，慢慢地移进了另一扇门里，而时间仿佛凝滞在了那一刻，赵婪瑛只能看着手术室的门缓缓合拢，他想追过去，却发现双腿软绵绵地，使不上一点力气，甚至连迈步都做不到。

夜晚降临，在夏夜的微凉中，赵婪瑛终于缓了过来，或许只有在这种时候，赵婪瑛才会发觉到自己与正常人的差距，“赵婪瑛”这个名字的主人，现在就像一团软泥一样，蜷缩在医院的长椅上，他的眼里满是无助，仿佛一只被抛弃在森林里迷路了的小鹿。

“万夜……”赵婪瑛喃喃道，“万夜……”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周围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静寂，仿佛只有赵婪瑛一个人。赵婪瑛一直坐在那里，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终于站起身，一步一踉跄地离开了医院。

他走在街上，行人匆匆忙忙，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没有人知道他刚刚失去了自己心爱的人和孩子。

赵婪瑛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房子空荡荡地，没有一丝声音，仿佛一片被遗弃了许久的荒野。

“万夜，”赵婪瑛坐在沙发上，他垂下头，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像是一只天鹅垂下脖颈，“你什么时候回家？”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空荡荡的房子里回响着赵婪瑛绝望无助的声音。

21人生得意须尽欢带人回家做客

【作家想说的话：】

《小不点》的故事到这里就完结啦，不过先别走，还有番外放送！！相当温馨甜蜜！放浪可爱！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哦～谢谢您对朝露陵夜以及《小不点》的支持，新作将不久开启，可以点个小关注，也欢迎您的点梗哦～～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得意须尽欢

赵婪瑛的律师事务所打来了电话，毕竟赵婪瑛和老板请了产假，电话里是老板一无所知的平和，老板问他什么进展如何，什么时候回来工作。

“老板，我……”赵婪瑛的嗓音沙哑，他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那之后又过了几天，赵婪瑛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他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痕迹，无论是枕头上的发丝，或是冰箱上贴着的便签，他希望能够留下“林万夜”在这个家里生活过的证据，让赵婪瑛在这里的每一刻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万夜去世已经半年多了，赵婪瑛也从失去孩子的痛苦和悲伤中逐渐抽离，虽然他偶尔还会想起万夜，但他已经能够慢慢地把这段感情埋藏在心底，不再让它影响到自己。

没有死亡证明，就不能证明一个人死亡，这曾是一个很荒诞的问题。赵婪瑛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只可惜林万夜是在医院里去世的，林万夜和婪瑛还没有去民政局登记过。林万夜和林悠驰的存在和消亡就都被记录在了一张刺眼的白纸黑字上。

律师事务所里的同事都陆续知道了赵婪瑛的事，小王、小杨都在担心他，想着下了班就一起去他家里看看他。

赵婪瑛拒绝了他们的好意，说自己没什么事，谢谢他们的关心。

他在客厅的一角给林万夜和林悠驰立了一块无字墓碑，上面只刻了一句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晚上，小杨突然给赵婪瑛打了电话，赵婪瑛没有接，小杨发了短信过来，说自己因为准备演讲，有些地方不懂，想找赵婪瑛问问。

赵婪瑛回信，“我今天没有时间，明天吧。”小杨又给他发来短信，“好的，那你注意身体。”

自那天起，每天晚上，赵婪瑛都会收到小杨发来的短信，有时候是一句问候，有时候是一些关于演讲的问题，有时候则是一些小笑话，赵婪瑛看着那些短信，心里觉得暖暖地，仿佛回到了以前。

有一天，小杨到赵婪瑛家里做客，看到了客厅那一块写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石头，他并不知道那是碑，随口问道：“婪瑛，为什么你家里摆着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