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心中一震,沉默良久。
会吗?再来一次,他还会毫不犹豫地选叶冰裳吗?自从浮生般若出来以后,他对黎苏苏生出了不同寻常的保护欲,六皇子萧凛和狼妖少雎他到底想做哪个?
他对叶冰裳到底爱意和责任哪个更多,萧凛说不清,道不明。
可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过去相处的一幕幕总是不自觉地跳入他的脑海,他终于清晰地知道,不是叶冰裳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叶冰裳。
他将软瘫在地的黎苏苏扶起,“叶三小姐,对不起。”
“狐妖之术可鉴心,再来一次,我的心也是属于叶冰裳的。”
他本以为听见黎苏苏说要回周国一时会极难接受,一是因为梦境产生的特殊感情在困扰着他,二是因为他一直想给她自由。可当他亲耳听到她的抉择,不像想象中的不舍,反倒是一种坦然和轻松。
他一直背负着梦境给他的责任,而那份因爱意产生的责任明明不该是萧凛的,而是狼妖少雎的。
他一直都是萧凛,从来就不是别人,叶冰裳也不是天欢,她一直都是叶冰裳,是他的结发妻子。
黎苏苏听了萧凛的回答,悲凉地笑了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以为,萧凛会选她的,会千方百计地留下她。
可到头来,他的选择依旧是叶冰裳。叶夕雾也好,黎苏苏也好,都没能走进他的心。
漫山遍野的焦尸,透出一阵阵难闻的恶臭,吸引了四周喜爱腐肉的飞鹰,它们在半空中飞旋,发出凄惨的叫声。
萧凛从战火中阔步而来,人间忽晚,山河已秋。
他在城墙上看着远方,许久才对身旁的人说了一句话,只有一句话。
“接王妃回京。”
后文剧情提示:你要接她回来,她可没说要随你回来。
不思归5
雄厚的风带走悠悠岁月留下的忧愁,再贫瘠的土地也有它独特的印记。贺州城内要举办一年一度的篝火节,丹枫一早便通知叶冰裳晚上同他一块去逛逛,自他父亲去世以后,城中事务都压在他的肩上,叶冰裳常常吃惊于他的变化.
原来人真的会成长,从一个受人庇佑的孩子变成一个保护臣民的英雄。
少年人生着一副白净的俏面相,那繁复厚重的官服压在他不算宽厚的肩膀上,一压就是一生。
丹枫望着阴沉的天空,对叶冰裳说:“秋冬已至,今年比往年还冷些,你衣衫有些单薄了,最近城中琐事多,我也没时间陪你,我让格玛给你织了件狐毛大氅,晚上出来记得披着。”
流年不幸,天灾频发,城中粮食短缺,叶冰裳看他略带疲倦的眉眼,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关心的话,若是现在不说,也不知何年何月会有机会。人生就是这样,总以为下次可以,回首一望却发现错过了许多许多。
丹枫闻言,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难得你关心,我记下了。”
他自小便是奶妈带大的,这位奶妈这几年也被封了夫人,一直住在城里,是以城中人都称她一声“林夫人”,远远地看她提着一壶酒走来,丹枫笑了笑,对她说:“我都长大了,你还每日替我费心。”
“夜里凉,怕你们冻着。”林夫人上前去牵了叶冰裳,这位历经半生沧桑的老人对叶冰裳很是照顾。
夜晚降临,城中早早升起了篝火,叶冰裳儿时听这里的老人说,每逢这天夜晚,男女围坐在篝火旁,唱歌跳舞,若女子有了心仪的男子,便将绣好的荷包递给他,他受了就算是确定了关系,若是男子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就去野外打些野兔野羊放在女子家门前,放得越多,诚意越足。
街上有一处猜灯谜的地方,叶冰裳同林夫人走去凑了回热闹,从高架上抽出一张红纸,上头写着谜面:“云光微冷吟啸起,时唯三更始入凉。”
叶冰裳表情微变,怔怔地拿着这张写有谜面的红纸。
“姑娘怎么了?”林夫人见她迟不言语,便道:“猜不出换一张便是。”
“嗯。”叶冰裳小声应道,将红纸放了回去,她猜出来了却不愿说出来。
谜底乃是一个“凛”字。
听闻此战夏国大胜,这一年来一封又一封的书信不断,只是她未曾看过其中任何一个字,也不知萧凛此刻如何,是否会如约接她回京,到那时她又该怎么办?
如花一般的年纪却整日郁郁寡欢,不喜言笑,林夫人看出叶冰裳心事重重,有心替她开解。
“听阿枫说,姑娘已经许配了人?”
叶冰裳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林夫人道:“怎的从未见过姑娘的夫君,他是做什么的?”
“他是......是一个将军。”她的脑海里又浮现了萧凛当日对三妹妹说的那句话:“就当是成全我一个将领,理应死在战场上。”
这才发现,其实她并不算了解萧凛这个人,然而这一年的分居,让她对这个名义上的丈夫更觉陌生。
“他怎么让姑娘一人到这里来?”林夫人牵了叶冰裳的手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
叶冰裳淡淡道:“是我自己要来的。夫人不知......我如今...心下甚是不安。”
林夫人执着叶冰裳的手,嘴里不住地念她是个好孩子,又说道:“一看便是夫妻间闹了别扭,但姑娘也需看开些,这夫妻哪有不吵闹的,今日你说一句,明日我还你一句,就这样日子才能过下去,哪能如你这般较真?”
“若是寻常吵闹也就罢了,我本也没什么资格同他发牢骚。可有些事看得多了,心也就冷了。”
“我曾经很是依赖他,念着他的好,以为自己找到了靠山,不用再受人白眼度日。可如今我才想明白,这天下没有谁是我的靠山,我指望他心中只有我一个,他胸中有山河,有沟壑,我并不在乎,只要他真心待我,可这希望多了,他有一天不再只顺着我,不再只重我一个,我心中就生了怨怼,一心只想离了他。”
林夫人听了她这番胡,才知刚刚出言唐突,不经思虑。
叶冰裳抬头看着月亮,呼出的气息在冷风中变成了水雾,叹了口气道:“看那月亮都有阴晴圆缺,人哪能没有悲欢离合。其实谁都好,可那人是三妹妹啊,我自小受了她数不尽的欺侮和打骂,那些年深日久的噩梦一次次跑进我的脑海,抹不去的...那我也只好躲得远远的,才能稍有遗忘。”
林夫人摸了摸叶冰裳的柔发,对她怜惜更甚,轻声道:“你若是觉得委屈,往后也不必再过。这里虽然贫穷,却没京都那么多讲究,什么女子离了丈夫就要一辈子守活寡,又或是死了丈夫的还要陪葬,都是些什么破世道,把你们这些如花似玉的女子给害惨了。”
“你们怎么坐在这里了,快随我来,那边要放焰火了!”丹枫高兴的声音由远及近,跑来拉了叶冰裳和林夫人往阁楼上走,她们相视一笑,随着他去。
这个阁楼是整座城最高所在,眼前的焰火在一瞬绽放开来,仿佛要将整个城笼罩起来,焰芯在空中兀自熄灭,往下掉落。叶冰裳眼看着焰芯要掉在自己的脸上,笑着朝丹枫那里躲了一下,喜悦之情染上眉梢。
丹枫也怕焰火掉在她身上,朝她伸了手臂,用宽袖去挡,正巧让她撞入怀中,两人相视,都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