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余燿知道景淮的习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他不是个会自苦的人,他一定会反击。

于是不再打扰,默默退了出去。

梁余燿走后,景淮在键盘上飞速操作的手慢慢停了下来,靠回椅背,腰椎终于有了依托,整个人松弛下来,疲态尽显。

他切出随机模式,屏幕上的女孩在黑漆漆的方寸间自由雀跃,张开双臂不断往前奔跑,哪怕摔在地上脸上都带着笑,洒脱到让人羡慕,像极了某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连着几天不眠不休的加班加点勾出了他的偏头痛,只要一想到她,额角就像潜藏着躁动不安的财狼虎豹,见不到血腥就不停咆哮还四处乱撞,欲要挣开束缚,破牢而出。

这疼法很极端,会顺着脑神经蔓延至整个大脑,还肆意往下延伸,等他反应过来,牙床都跟着肿到泛白,说话疼,喝咖啡都疼。

屏幕里的小女孩玩够了,笑够了,开始对他做出各种可爱的撒娇表情。

他想按下暂停键,伸出的手指却悬在半空怎么都下不去手,自欺自人,能切掉眼前的画面,也切不掉心里的。

这款AI是他从雏形开始亲自操刀设计,经历了建模,测试......层层关卡才刚诞生。

哪怕在智创人心惶惶的时候都没有落下进程,是他焚膏继晷做出来独一无二的新婚礼物。

他不太会说话,还提前准备了一下说辞,但现在看来,就是个笑话。

他其实已经猜到她算计他,利用他,勾引他,吊着他,都只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的手段。

她是只藏着满嘴獠牙的小白兔,委身于他不过是权宜之计。

他也默认了这种模式,有目的才好控制,所以他设置了阈值,界定了边界,自以为对她了如指掌。

他也曾威逼利诱想问出她的目的,在得到反馈后志得意满,以为自己千挑万选,总算找到了聪明有趣的合伙人,余生大概不会觉得无聊,最坏也不过就是损失点利益。但买卖不成仁义在,只要是合作就能推翻了重新谈。

却没想到她什么都不图,不图钱,不图利,当然也不图他,她只想要自由,是他想不到,也不愿意给的奢侈品。

他把那份离婚协议书放在抽屉看不到的位置,隔着厚重的木板,看不到,却感受得到,杀伤力不减,依旧能灼到他的双眼酸疼。

他回国的那天正是她离开的日子,离开前,她和所有要紧的人默默告别,做好了舍弃一切的准备。

她趁着这次出国能拿到护照的机会,回国当天就以丢失为由申请了新的。

走之前给两边父母都留下了书信,将自己这些年默默赚到的全副身家留给了姐姐和尹念,甚至连认识没多久的白菱和Joe都被妥善安置,唯独撇下了他。

她走后的这几天,他一直在等,哪怕是一封信,一句话,只言片语都行。

但她没有,只寄了份该死的离婚协议书,变相地提醒他,自己只不过是她的工具人。

这样的残忍,换做以前的他,甚至不需要亲自飞爱尔兰,动动手指给她找点麻烦,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让她灰溜溜滚回来。

他甚至想好了一百种折磨她的方法,暴虐的,柔和的都有,还能混着来,这是她应得的。

但事实却恰好相反,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什么都没做,就这么行尸走肉般的过了四天。

所有情绪被自动真空隔离,那些曾经短暂停留过的悸动和焦急,欣喜和暴怒,此刻都悬浮在空中,静静注视着他,嘲讽着他。

而他呢,堕在深潭,动弹不得,应对无能,在没想通之前也不愿出来。

他盯着屏幕失神,屏幕中女孩的身影变得虚虚实实,分不清究竟是谁,顷刻间又糊成了一团,渐渐失了焦距。

最终身子一斜,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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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晚啦宝子们,sorry,今天比较忙,状态不好,就一章,晚安安~ ? ps:景总需要缓缓

0050 49. 想要的答案

景淮从小到大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偶有感冒发烧生抗个三两天也就过了。

但这次却凶险,作息紊乱,饮食不调,过劳外加情绪激荡导致脑供血不足,直接引发了晕厥。

要不是梁余燿下楼后回忆起那杯浓的像毒药似的黑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绕回去瞧他,发现他倒在办公室后立马喊了家庭医生和护士过来,不然景淮这条命指不定就得交代在这儿。

景淮的办公室里有配套的休息室,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将他抬到床上,做了测试,确定呼吸平稳后用了药,挂上水,又嘱咐了保持空气流通,多休息补充能量,不能再劳累,梁余燿全程都还是浑浑噩噩的,只知道点头。

点滴还没结束,景淮就醒了,迷迷糊糊间看到个人影,着急要坐起来,待看清楚后,到嘴边的名字又咽了回去。

他真可笑,怎么会是她呢?

“哥,你醒了?别乱动,还在挂水,”梁余燿被他这一遭吓德三魂六魄飞出去一半,眼下西服也皱了,扣子也飞了,五官也跟着飞了,后怕得要命,忙把他按回床上,递了瓶电解水过去:“医生说多喝点这个有助恢复。”

“谢谢,我没事了,回去休息吧,SMARTVR后续的几个项目合作就交给你了。”景淮想驱动四肢,却发现浑身虚乏无力,刚才坐起来那股力已经把最后的电量耗尽,现下只能靠着床板,小口吞咽。

“哎,说什么呢,我也不是为了这个,”梁余燿是爱钱,也想做一番事业证明自己不是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但能力有限,资质平庸。而景淮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方方面面都拿得出手。他虽然羡慕,但不嫉妒,因为景淮为人公平坦荡,从来都不会看不起他,不仅愿意带着他,还教了他很多。

所以他就心甘情愿屁颠颠跟在他后头,把他当自己亲哥般尊重。

看惯了景淮高高在上的样子,现在虽然算不得跌落神坛,好歹也是被人逼出内伤,他也心有不舍,坐下来劝他:“哥,你这折磨自己又是何必,要是不爽就去抓人,要是没这兴趣,那就索性离婚再找一个,就你这条件,还不是随你挑,比谈烟好的一抓一大把,她算老几。”

提到谈烟,景淮的眉峰小幅度蹙起,煞白无光的脸上起了颜色,只不过是比消沉更憔悴的色号。

“好好好,我不提,”梁余燿真是怕了这个闷葫芦,怕他把自己逼出内伤,再吐个血什么的,他百死难赎,“哥,那你好好休息,水挂完了按铃,有事就喊我,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

景淮很轻微地点了下头,躺回去,不知怎么的,这个名字就能让他心跳加速,喘不过气,但他又琢磨不透这种情绪的来源。

“别告诉我爸妈,”他对梁余燿说。

“知道,放心吧。”

“帮我......”

梁余燿眼疾手快带上门,隔绝里头的声音,只对着门板开口:“别想让我帮你拿电脑,不然我就告诉叔叔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