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气恼,又敲窗口:“你要不要交?别浪费时间。”
“那么我缴医药费好了。”
医生爆发:“医药费要主治医生开单子,拿单子来缴。”
杨筱光黑线,对潘以伦说:“世风日下,大夫不古。”
“你没照规章制度办事。”潘以伦笑她。
她做了一个淘气表情,冲他皱鼻子。潘以伦竟一下看愣了,杨筱光趁这当口,把钱塞到他手里:“助人为乐我助定了,我看你和他家熟,所以你来办这事。”
潘以伦皱眉,似接烫手山芋。
杨筱光好兄好弟地拍他的肩:“姐姐我相信你,正太弟弟。”顺利把钱塞进他手里,也不管他再有什么表情了,只摆手:“记得完成党组织交给你的任务。”
说完,一溜跑出了医院,大摇大摆走到路上,自觉非常满足。
这刻,天已经黑了,云开雾散,一轮皓月挂当空。
杨筱光头顶月光,昂首阔步在大马路上,心里无数小问题。
缴住院费的那个到底是谁?项目员?应该不是,那位叔叔虽然良心不错,但实话实说,人长得离“帅”实在很遥远。对方公司的某某人?也许。她相信世上好人还有多。
她还想到一个人。
男人。很帅。有个人很合适,但是可能吗?
杨筱光走到十字街头,人头攒动,大家都在等红灯变绿灯。
对面马路边的大屏幕广告不放松机会地辛勤劳作,色彩缤纷。金城武的英俊脸孔被放大,马路这边等待人群中的女孩们适时地芳心乱动。
杨筱光也跟着心动,帅哥总是令人少掉免疫力。
突然身边就冒出一把声音:“哎,这个系列的碧欧泉去痘痘真的很有效哎!”
是个男人。众人安静,个个在憋笑。只有杨筱光仗着天黑,咧开嘴,无声大笑。眼前的广告忽然变了变,金城武消失了,“BIOTHERM”几个大字母出来。
猛地,杨筱光颤栗一小下,看到广告,她又想起她的大任务还得挥鞭子催剧本。
乌云及时遮住月亮,月辉也及时从杨筱光的头顶快速撤走。打她的光辉形象回原型,又变回默默向上游的小人物。
死要面子活受罪
这个礼拜的最后几天,杨筱光过得相当混乱,也相当辛苦。
她死磨好几天,好容易摆平艺术家脾气大的编剧,又拼着小命同各执行部门沟通了项目进程时间,把计划给赶了出来,还拨冗联系了媒体,额外做了一份媒体投放计划。
一切搞定,已经是周五晚上九点,她最后过稿,领导想到的她全部做到,领导没有想到的她也去做了,大致觉得不会被何之轩抓小辫子了,便把所有报告先交给老陈审核。
老陈很满意,还有兴致笑眯眯抚恤下属:“这个礼拜任务顺利完成,双休日你就有空解决一下终身大事。”
杨筱光很无奈,如果一个女人到了二十六岁都没有男朋友,那么她身边的七大姨八大舅都会时不时冒出来表示关心。
老陈还发表演讲:“所谓大龄未婚女青年们都是日子太好过了,懒惰成性,连个恋爱成本都不肯轻易支出。”
杨筱光好奇:“什么是恋爱成本?”
“花时间找一个合适的人,花时间谈朋友荡马路,花时间投资存钱买房子。”
原来这些算成本。
杨筱光掐指一算,时间和金钱花费不菲。她的确对于此类项目,一个时间都不花。女性荷尔蒙警告她,要积极。
但杨筱光还来不及行动,那位神秘莫测的莫北先生终于在百忙之中拨冗给了她电话,问她礼拜六的约会定在哪里。
杨筱光想,反正不能在 “午后红茶”,再被潘以伦看到她相亲,她还要脸不要了?但矜持来矜持去,在考虑是宰他一刀去福临门,还是厚道一点跑吴江路?
不过她倒一下想念起加班后经常光顾的吴江路“小杨生煎”,咽一咽口水不经大脑地说:“我蛮想吃生煎的。”
对方愣了一愣,当她口误,确定:“小杨生煎?”不等她答,然后又说,“这样吧,去小南国,小杨生煎的对面。”
真是好涵养,没当她是怪物,是个好男人。杨筱光顺着台阶下来,再不发间歇性的精神燥乱。
回到家,杨妈正讲电话讲得热火朝天,忙不迭叫她来听电话,电话那头却是方竹。
杨筱光怪叫:“你和我妈真有共同语言。”
方竹说:“阿姨爱你胜过一切。”
“她恨不得将我打包处理大甩卖,你不晓得,她自从知道对方的身家背景,就一直激动到现在。上礼拜给外公扫墓,她竟然都念叨这件事,大呼外公保佑。天知道八字都没一撇呢!”
“她在为你精挑细选。”
“我压力很大。”
“世上只有妈妈好。”
这倒是。两人都承认,心底难免唏嘘一阵。妈妈的爱也是负担。
杨筱光叹一口气,对方竹讲:“我实话实说啊,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的道理一直是对的,最近才看了一本言情小说,平民女和高干男活生生被高干男的妈活生生拆散了,太血泪了。当俺娘做了辛蒂瑞拉老妈的美梦,最后落个空,她还不把我劈死?”
方竹语重而心长:“你没事看那些干什么?话说回来,你总不给自己和人家一个进一步接触的机会,怎么可能有会进一步发展?别瞎七八糟想一堆。”
其实,杨筱光没有说出口的是“就看你家的情况,已经让我触目惊心了”。
杨筱光一直到高三才晓得做了七年同学的方竹家的背景,因为高考那天,方竹是被军车送进考场的。
大学时候,方竹约请好友聚会,她平生第一次进军区大院。诺大的军区,是由解放前的旧式公园改造来的,端的绿荫氤氲,气势巍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