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沐阳莫名其妙地放下电话,难道小雨也知道了他在欧阳吟面前的失败,替他打抱不平?这下真是无颜回江东!他走到窗前,窗外风景正好,岂能就此转身。
“是程总。”欧阳吟合上手机,暗暗叹口气,对冯弗年解释道。
冯弗年淡淡地笑了笑,“走,我们吃饭去,农家饭,味道纯正。”
两层的小楼,围墙围起,干净的农家院,中间水泥地,两边是整齐的菜畦,有碧绿的青菜和红艳艳的西红柿,有棵叫不出名字的大树在院子的一侧,边上还有口井,这让欧阳吟觉得亲切,她小时候住奶奶家,那里也有口井。
“小冯来了!”出来一个50多岁的妇人,很干净利索的样子,亲切地招呼。
冯弗年笑着迎上去,“姨,炖只鸡,炒个青菜就行了。”
“你昨天打电话来,我早上就炖上了。这会儿很烂了,就可以吃了。”她含笑看着欧阳吟,问:“女朋友啊?”
冯弗年看了欧阳吟一眼,“是我的小师妹。”
“噢,是同学。”那妇人和蔼地对欧阳吟笑笑,“别见怪。”
欧阳吟道:“阿姨这个院子真好,还有井,我小时候住的地方也有口井,夏天我们把西瓜浸在井里,很凉。”
那妇人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慈爱:“我儿子也这样说过,不过这里井太深,没试过。你是南方人吧?我儿子以前在南方读书,老跟我说南方的姑娘长得秀气。”
欧阳吟道:“我看到前面一大片薰衣草,很漂亮,阿姨家也种吗?”
“那里一大片都是姨家的,承包了好多年了,专种薰衣草,姨家的生意也做得不小。”冯弗年在一旁介绍。
妇人淡淡地笑道:“也就一般过过日子,我老头子和小儿子在忙。”听到里面有年轻女人的声音和小孩子的哭声,忙道:“我的小孙子醒了,我去看一下,就给你们摆桌子。”便进去了。
欧阳吟对冯弗年道:“真是好地方,这里不是饭店吧?”
“我一个朋友家。‘农家乐’现在也不正宗了,就吃点土菜,家里干净些。”
小方桌,砂锅里是炖了几个小时的土鸡,只加了蘑菇,没有葱蒜,有香菜,一盘炒得碧绿的小青菜,妇人问欧阳吟:“姑娘还喜欢吃什么?姨给你做。”
欧阳吟道:“已经太多了,谢谢阿姨。” 很想拉着她的手说,“别辛苦了。”到底还是忍住了。
冯弗年笑道:“姨,别忙了。我们自己会张罗,我这小师妹,胃口小得很。”
妇人道:“这么瘦,该多吃一点,鸡汤最补人了,我特地放了很少的盐,姑娘多喝点。”
欧阳吟看着她,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情感,潮水般漫上来。
熏衣草之恋
欧阳吟一边喝着鸡汤一边对冯弗年道:“真香啊,现在可真难吃到这么正宗的土鸡呢!只是阿姨可能养了很久,杀了给我们吃,怪不好意思的。”
冯弗年道:“那就多吃点,姨说得对,这么瘦,该多补补,你这样子也不像肯自己做饭的人,一日三餐都在食堂?”
“两餐。”欧阳吟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早餐是牛奶面包。基本营养保证。”
冯弗年扯下一只鸡腿给她:“这么大了为什么还不会照顾自己?晚餐该自己做点好吃的。”
欧阳吟笑道:“电饭煲最低一格的米量就够我吃三顿,我要自己做饭做菜,倒掉的比吃下去的还多,有时间还不如看看书做论文。我就不相信师兄你会自己做饭?。”
冯弗年道:“《红楼梦》里怎么说的?男人是泥巴做的,女孩是水做的,怎么能一样,我后悔让你做节目了,搞得你这么辛苦。”
“我没那么娇贵,最多也就是泥巴水做的。”欧阳吟叹了口气,低头喝汤。冯弗年张了张嘴,却忍住了要说的话。
两人吃完饭回市区。汽车在公路上疾驰,望着车窗外大片紫色的薰衣草飞速往后退去,欧阳吟轻声道:“这么美的地方,果然能养育浪漫的心。”她转过头对着他,“那是他妈妈吧,师兄?”
冯弗年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带我到山坡上看花,我就知道了。我看到过这个地方。在照片里。”欧阳吟轻轻道,“真是替他难过,生长在这么美的地方,有这么好的妈妈,还有你这样的一个朋友,却都只能擦肩而过。”
冯弗年在心里叹息,还有这么好的女孩爱着。
“他离开的时候,我想不通,后来慢慢想通了,有些事情我会错了意。师兄师妹。”欧阳吟自嘲地一笑,“他跟你讲起过我吗?说我很傻吧?”
“经常讲起,说你很可爱。”所有的一切,当希望只剩下回忆,回忆也是一种奢侈的幸福。
“可爱?”欧阳吟道,“当我小孩子罢了。不知道小师妹也是会长大的呢!《梁山伯与祝英台》知道吗?很有名的一个越剧,我外婆是绍兴人,喜欢听这个戏,十八相送那一出,祝英台唱‘梁兄你真是呆头鹅’,真的呢!”她轻笑,眼泪掉了下来。
那是梁山伯和祝英台同窗数载,临别之时,祝英台再三向师兄暗示心意,可惜梁山伯当时并没有猜出祝英台的女子身份。十八相送,是甜蜜,也是哀婉。冯弗年心痛起来,阿泽,你造了什么孽!
车到市中心,冯弗年道:“时间还早,我们去哪里喝杯茶吧,晚上去龙宫吃西餐。”
“不用了,我想去一下书店找本书。”
过了红绿灯,冯弗年把车停到路边,“我在这里等你吧,等会儿把你送回去。”
“找书很花时间的。”欧阳吟沉吟了一下,“师兄,你说过你们是好搭档好朋友,人生难得一知己,他真是幸运。我知道你是为了他处处照顾我,可我早已不再是从前的小师妹了,你看我今天,都能高高兴兴在那里吃饭。所以,不要再把我当成你的责任,我会不安。”
冯弗年疲倦地往后靠在椅背上,注视着欧阳吟的背影消失在书城。阿泽,我已经把她带进电视台,带回你家,见过你妈妈,你妈妈还炖了鸡汤给她补身体,我还告诉她你常常想着她,一件件实现你的心愿。现在只剩下一句话没告诉她了。我们是好哥们儿,为了你我也会照顾好她。可是……
他不喜欢她那样说,不喜欢她说他是为了阿泽想照顾她。
欧阳吟窝在沙发里捧着手提电脑翻看个人相册,她当然认得今天冯弗年带她去的地方,那花海,那小院,那菜畦,那树那井,他曾经把这些做过她多少照片的背景,虽然那个软件操作起来并不复杂,可要做得感觉上浑然天成,必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她看着照片上的自己,每一张都无忧无虑。顺手点了一张做桌面,里面的她正跑向前方紫色的花海,似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回头巧笑嫣然,那是他在唤她吧?哪次活动中偷拍的吧?每次大家出去玩,她总要背一大袋零食,而他则忙着给大家拍照,回来时总有师姐抱怨他眼里只有小师妹,他听了会笑着辩解,“她小孩子嘛,逗她开心呢!”原来他眼里她只是孩子,所以他从来没有约她单独出去过,总是叫上一大帮子人热热闹闹地哄她开心。自己闹了一个多大的误会啊,那是她的初恋,那么深那么纯,她以为他都明白,可是他笑着跟她说自己要离开时,她才知道原来他只是把她当成了小师妹,而自己想说,已经太迟。
“叮咚”,门铃响了,大概是叫的外卖来了吧?她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打开门,愣住,是程沐阳。
“程总?你怎么会来这儿?”她下意识地又抹了一下脸。
“看你那样不是想把我推出去吧?”程沐阳举了举手上的东西,“姑姑让我带东西过来,你们不是通过电话吗?”他看到她的泪痕,她在哭吗?不是刚和冯弗年看风景回来吗?
欧阳吟想起刚刚程樱之说让司机送点朋友从瑞士带回来的现制巧克力,没想到司机是程沐阳。
欧阳吟微微皱了一下眉,她踌躇着,她一个女孩子住的地方,似乎并不方便请一位关系并不是很熟的男子进来。
“好了好了,我不进来了,小气鬼。我们出去吃饭。”程沐阳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