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吧。”唐誉偏了下头,“你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我先回去了。”
“哦……好吧。”谭玉宸点点头,可是却一步不挪。唐誉要回去,自己肯定贴身保护,这里有警察、有救护车,自己过去没用武之地。
眼前还是那片忙碌慌乱,白洋还以为唐誉又要再次冲过来质问,没想到他连一个苦笑的表情都没有,不声不响地转过身去。白洋听不到唐誉和老六说了什么,老六原本也跟着转过去了,结果又转回来,朝着他这边跑来。
跑到面前,谭玉宸苦笑着问:“我能帮什么忙吗?”
白洋喉咙哑掉,从未有过的干涩,一只无形的手抽走了他的声带,让他一个字都发不出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唐誉离开的背影,像是要从他的生命里全面退出,越走越远,可是让他把这边全部放下……
“白队你愣着干嘛啊?”陶文昌刚安排好王笑凡,三两步跑过来,“追啊!”
“啊?”白洋的声音都变了。
“你赶紧去,这边有我呢!”陶文昌分开他和屈南,把白洋僵硬的身体一再而再往那边推,快过去,快过去,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要分开!白队你平时不是挺精明的嘛,怎么到了自己感情里就变傻了!
“可是……”白洋的身体真的不够用了,他看着唐誉快要消失的背影,又看看回不过神的屈南,再看看躺在救护车上的妹妹。
“你去你的,这边有我的,一会儿我把他送回去,再去医院看看你妹妹!快去!”陶文昌这一推,把白洋推出了三四米。
白洋又环视四周,哪边都想顾及,哪边都分不了身。他从没在这种时候离开过屈南,没有把他丢下过,从前每次选择他都是选择了兄弟。自己不能丢下他,他们说好了相依为命要一起长大,从小学到大学他们都没放弃过。
外套还在屈南的身上披着,白洋的喉咙里一片腥甜,不知道是后槽牙咬出血还是咬破了舌头,还是声带真的不见了。一向能言善辩的他居然发不出声,短暂的失去了说话的功能,他的一部分长在屈南身上,转身时,是剥离开皮肉的疼痛。
“帮我,帮我送他回去。”白洋每走一步,都像褪去了一层皮肤,最后看了屈南几秒,又毫不犹豫地奔向了后方。
唉……陶文昌看着白队的身影,无奈地摇摇头。今天这事,从白队叫他过来帮忙的那一刻,聪明的他就猜到会爆雷,这事办得不对。看来白队和唐部长这几年积压的遗留问题是要彻底解决了,不解决的话,他俩迟早要分道扬镳。
唐誉关上了助听器,只是和李新博说了个地址,而后闭上了眼睛。手机震动,他直接关机了,每次都是这样,但这次格外不一样。在刚刚那一刹那,唐誉真的怀疑自己到底在干嘛呢,永远心怀期待希望白洋有所改变,但他每次都会重蹈覆辙。
上学的时候姑且不论,那时候他们是炮友,体院是他家,屈南是他竹马。白洋对他们好,自己连眼红和争辩的资格和身份都没有。但到了这时候还是这样……
唐誉感觉到好累啊。
李新博也不敢吵他,原本他们这些保镖还以为跟过来要帮大忙,没想到唐誉撤了。他不像玉宸,不了解唐誉和白洋大学时候的经过,但能让唐誉这样沮丧的人……除了那个白洋,李新博目前还没看到第二位。
这恋爱,真是不合适,两个人就完全不合适。
车子开到了来广营,唐誉让李新博停在了楼下,他下了车。他刚刚下车,一辆出租车就停在了后头,白洋飞速下车,一脚迈下来:“唐誉!”
唐誉听不见,径直走进了单元门,大步迈台阶,一次回头都没有。白洋追着他跑上来,唐誉已经掏出钥匙开门了。
在医院住的时候,唐誉把白洋那串钥匙拿走了。白洋没了钥匙,生怕他把自己给锁在外头,就在唐誉用力撞门的一刹那把手伸进了门缝:“唐誉!你听我说!”
咔啪。白洋听到自己一枚指甲盖被门掀翻了。
唐誉并没有看到,如果放在以前,白洋追上他解释他一定就听了。他曾经多么希望白洋亲口和他解释什么,但现在一个字都不想听。
客厅里还是上回他们离开时的模样,唐誉站在窗前往下望,刚站稳几秒又被白洋扳着肩膀转回去。助听器有电量但是没开,白洋一点都没感觉到手指疼,只想让他把“耳朵”打开。
“你听我解释,今天不是你想的那样。”白洋伸手想打开他的助听器。
“好,你解释。”唐誉拨开他的手。
白洋看着如此冷静淡定的唐誉,情愿他还是像以前,和自己大吵大闹。
拨开白洋后,唐誉亲手打开了助听器:“你说吧。”
白洋缓了一口气,刚要开口。
“要不然我替你说?”唐誉率先开口,“你家出了事,应该就是你那个妹妹的事,你觉得状况不对,所以叫上了屈南和陶文昌,叫上了你体院的好兄弟。事情结局了,你抱着屈南休息,然后我来了。就是这样,对吧?”
“不是……愈w宴我抱着屈南是有原因的,他不稳定。”白洋说。
“他不稳定,难道我就很稳定么?还是说,我一直这么从容所以给你造成了什么假象,让你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能控制自如?”唐誉深深喘气。
“你别吃醋,不是那么回事。今天我家死人了,我爸死了,我不想让屈南看到尸体。”白洋艰难地说,“你也知道……屈南的哥哥屈向北,当年是全国跳高奇才,因为腿伤比赛失误被全国网暴,最后抑郁自杀。屈南他亲眼看过他哥哥的尸体,所以我才……”
“我知道!”唐誉的情绪终于迸发,声音都像崩裂的石头,“我今天是吃醋么?你还以为我是吃醋?我知道屈南精神不稳定,不能看尸体,如果今天是我在他面前,我也会为他挡住尸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生气什么?”
白洋低下了头,说:“你生气我瞒着你家事,我是想处理之后再告诉你。好,我说,我家状况……我爸当年想要杀了我妈,后来因为赌博参与了杀人,蹲了监狱。我妈死了,我爸他刚出狱,结果就被那年受害者的儿子找上门,要了他的命。就,就这样,我什么都说,我家就是这样。”
唐誉的脸上有几秒的痛苦和动容,要是换成平时,他早就欣喜若狂。他高兴,因为白洋终于袒露心声,完全属于了他,完全不瞒着他。他也庆幸,庆幸自己能量大,能为他挡住家庭的苦难。可现在他只是听到了偏离的主题,积压了许多年的困境终成命运,还是把他们一次又一次带到了未曾解决的课题面前,逼着他们面对。
“我是因为你瞒着我这么多而生气么?我是么?我早就知道你瞒着我,我和你说过什么?我不着急,我不查你,我等着你愿意说才说,是不是?”唐誉反问,“我生气的是……为什么,凭什么,每次你都把我的优先级放在你兄弟的后面,放在整个体院的后面!”
白洋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还没找到关键:“我是怕你出事,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自己很厉害么?你以为仇家不想杀你,你活着是因为你聪明?”在来的路上,唐誉已经从评论区分析出七七八八的经过,“你能活着全靠运气!不是靠什么……足智多谋的大脑和你英勇无畏的兄弟!你怕我出事,没问题,但你为什么不第一个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找我?”
白洋被问得哑口无言,今天确确实实是他托大了。他想得还是简单,以为最多就是分手威胁或者要钱,没往杀人偿命上想。
“从事发到结束,你是不是有时间给我打个电话,告诉我一下?我也不至于翻评论翻到底找你到底在哪儿。他们说杀人犯手里有匕首,如果你一进屋就被他抹了脖子,你猜现在你是站在这里和我说话,还是躺在法医面前解剖啊!”
唐誉往后捋了一把头发:“你怕我出事,那我身边有没有保镖?玉宸是干嘛的?老大他们是干嘛的?你完全可以求助我。”
白洋茫然地抬起头。
“没想过我,是吧?你的大计划里从来没有我。”唐誉往后退了一步,疲惫地说,“我不是吃醋,我是发现我在你这里从来没有优先级,更轮不到什么知情权。你哪怕考虑过我一次呢?”
“我不是……”白洋徒劳地辩解,而事实上,他心虚。
他真的没有第一时间考虑通知唐誉。他的大脑回路没有这个选项,总是一拐弯就拐回体院。
“你总说我在你面前没完没了提屈南,这根本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是咱们从来没有处理好这个矛盾。”唐誉看他又要开口,立马说,“你别和我吵架,你吵不过我,每次你吵架都是情绪发泄,从来不知道我要什么。”
“那我是真的没想到,我不是非要瞒着你。现在我都说了,我没有瞒着你的了。”白洋身上还有体育生的莽撞,争论起来从来赢不了唐誉。
“那你那些兄弟出事的时候,为什么第一个想到我,可自己出事就永远想不起来?”唐誉尖锐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