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与他有关，却又无关的精彩人生。

每次郁钟林打电话回家，郁庭知就像是坐进电影院，去欣赏与自己天差地别，酣畅淋漓又光怪陆离的人生。

他们是相差八岁的兄弟，是生活轨迹截然不同的血亲，他刚死的前两年，郁庭知总是会想，如果他哥没死，他应该已经在考虑以后要去什么领域，谐波分析，分形几何，还是拓扑方法。

但已经不会有了，他的人生已经被写定。

但明明他也可以。

“……嘁，那种牛人，就不是我们能比的了呗。”马格倒是没想到，郁庭知这种人也会有羡慕的对象，这种认知让他一瞬间就找到了平衡感，觉得郁庭知也不过如此，态度反倒友善了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肯定也还有人比他更厉害。”

“是啊。”郁庭知也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所以这句话也一样送给你自己，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对吧。”

马格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居然开始顺着郁庭知的话说了。

他立刻有点明白为什么学校里走到哪都有人和郁庭知关系不错，为什么肖怡宁会喜欢他。

想到这，马格又警惕起来：“你凭什么这么笃定她不喜欢你？”

“凭我不是那种男的，仗着自己长得还可以，就到处散发模棱两可的错误信号，以别人的喜欢作为自己的荣耀。”郁庭知觉得话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便拎着自己的水瓶往篮球场外走，“所以怎么可能每个女的都会喜欢我，想多了，兄弟。”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马格终于回过味来，他跟着郁庭知转身，看着他的背影：“那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的……”

郁庭知只是头也不回地往朝校园超市的方向走过去：“因为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德行。”

“……什么德行？”

“就你这德行。”

也是我这德行。

-

午休过半，裴希和肖怡宁结伴回到教室。

“这个马格……我真服了，之前他抽风一样问如果他和郁庭知，我选谁，我就说了个我肯定选郁庭知，他就气成这样？”

天冷，两人中午吃了麻辣烫，回到教室的时候嘴唇都还红着。

裴希忍着笑：“那……你没选他也是事实啊。”

“我那是被他气的，我怎么可能喜欢郁庭知啊，他拿屁股想也知道啊！”肖怡宁气得直接跳了起来，“他那种问题才是神经，人家郁庭知稀罕和他比吗！”

“好啦好啦……”

两人正说着，裴希就看肖怡宁看了眼手机，立刻嘴角上扬着咬了咬下唇：“马格叫我去校园超市一趟，我正好想去买瓶酸奶，你要吗？”

裴希愣了下：“咦？”

怎么突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按照马格的性格，就算是过来求和，也一定是嬉皮笑脸地插科打诨，然后就不知不觉把事情给揭过去了。

“你也感觉有点奇怪对吧，你看他给我发的消息……感觉好像突然很开心似的。”肖怡宁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反正我先去看看吧，你要一起吗？”

裴希刚被辣了一头汗，回教室这一路都没有缓解，嘴里还麻麻的，确实很想喝酸奶。

但是她想想自己兜里剩下那点钱，还是摇摇头：“算啦，我带了水。”

“那我去咯！”

“好。”

肖怡宁走后，裴希回到位子上，准备从桌肚里拿出今天的作业先写一部分，却意外地摸到了一个瓶子。

拿出来一看，是瓶酸奶，还是她最喜欢的芒果味。

和酸奶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是少年掷地有声的字。

‘让你问你就问别人是吧，

来问我。’

谁没问你了，不是都解释了。

裴希手里握着冰凉的酸奶，把它藏进桌肚最深处，女孩子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尖抵着半软的瓶身，却迟迟地没有感觉到凉意，只觉得掌心和心口都滚烫。

郁庭知回教室的时候，就看到小姑娘把酸奶自带的吸管插进去，趴在桌子上一只手算题，另一只手扶着酸奶瓶，乖乖巧巧地吸着喝。

现在教室里人还不多，趁着外面天气好，不浪到打铃的时间不会回来，他路过的时候，掌心在裴希的脑袋上实实在在地摁了下：“明天还喝这个？”

她别的不说，肠胃还真行，跟个小孩似的，越到冷天越喝冰的，不见胃疼拉肚子，好像也不怎么痛经。

裴希突然被摁了头，下巴在卷子上点了点，她不敢抬头去看，怕自己动作一大反而招人看，只低着头，跟特务接头似的嘟哝了一句：“嗯，谢谢……”

郁庭知本来都过去了，又倒回来，刚摁过她脑袋的那只手散漫地抄回口袋里，只留袖子和口袋中间一截冷白的腕骨，随即，裴希听到她头顶上，少年嗤了一声，声音很轻，谑了她一句：

“装腔作势，哪天没给你买。”

*

有人真的在装腔作势，是谁我不说。

第40章 | 0040 孤独

二中也上晚自习，只是裴晓春有舅妈接，回来的总是比裴希要早。

裴希回到家的时候，裴晓春正在磨元旦的事情，从主卧一路屁颠屁颠地跟在刘晶身后：“妈，我这个学期都忙得快变形了，我元旦就想出去玩一下，你别这么抠门好不好！”

“你元旦过后就要期末考了你怎么不说，就你这德行我还不知道，一出去玩那个心都不知道要野成什么样。”刘晶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用手肘顶开裴晓春的手，“我刚说过了，期末考试你要能考进年级前五十，春节就带你出去玩玩，否则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