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1)

我?脑中闪过明贵妃那双透着微蓝莹光的眸子,嗤笑道:“崔教主帮贵妃娘娘靠着易容术离开越州,这次军情想必跟她不无关系。既然崔教主早有?打算,何必还劝我?追回殿下!”

崔缇愣

了片刻:“原来你早就发觉了。龙困浅滩遭虾戏,这或许是明贵妃的引龙之计,只是到底燕云州形势不明,殿下此去,吉凶难定。”

当日齐沐疯得厉害,我?去寻过“明贵妃”,那人除了待我?冷淡,还有?一处破绽,便是眼眸的色泽,那人是一双榛果色的眼睛。

“你助贵妃逃出越州,可有?让殿下知道?”

“并未告诉殿下,殿下顾虑太多,若他?知道明贵妃所为,怕是不一定会前往燕云州。”

我?坐在马车上,有?那么一刻,也极想下车见齐沐。只是我?怕一旦见他?,就不舍离别。

当日明贵妃说齐沐要远远避开是非之地需要一个契机,我?笃定燕云州的内忧外患便是助齐沐逃离樊笼的契机。

燕云州虽形势未明,却远远好过越州。

与其在宫里被那无形的钝刀子日割月削,倒不如远上燕云州,或许真能保全?一条性命。

长久的静默被崔缇突如其来的笑声打破:“世子妃好手段,蓬莱州州牧解千愁正挖地三尺找一个张姓小孩子。”

“你是如何知道的?你有?告诉殿下吗?”

“尚未。当我?要告诉殿下某个消息前,一般会斟酌殿下会不会将状况弄得更加糟糕。”

我?向来不喜崔缇,却忍不住笑了:“殿下心顾万民,自?然同你的眼界不一样。”

崔缇亦冷笑:“就怕殿下顾得了天?下,却顾不了自?个儿?。”

过了些?时日,解千愁那边终于有?了眉目,我?特地至外州密会。

一见面,解千愁面有?愧色。他?告诉我?,自?己有?个弟弟,因为家?里穷,从小过继给了村中大户。那大户姓张,因此自?己这个亲弟弟也就改姓了张。只是后?来解千愁有?了官身?,那大户过意不去,又寻思把孩子送回解家?。就是这个节骨眼,解千愁的弟弟被四处游荡的韩林儿?看中,央告张姓大户可以让孩子跟着自?己炼丹修道。

“臣只认定弟弟姓解,哪知道那韩林儿要寻的正是舍弟,这可真是骑牛觅牛,耽误了娘娘的正事!”

“那韩林儿可有寻到。”

“臣已经将他带来了。臣对他?说了,娘娘有?问?,定要知无不言。他?巴望着收舍弟为徒,焉有?不尽力之理。”

隔帘而坐,隐隐绰绰并未发现这传闻中的药痴有?何特别之处,与他?仙风道骨的师兄相差甚远,就是个寻常市井老头的模样。

凝霜上前将药渣给他?看,他?甚至没有?听凝霜说完,笃定说道:“多的这味药是断藤蕨,是一种只长于断藤峡峡谷不见光之处的蕨草。晒干磨粉,粉末呈姜黄色,入了汤药,因此汤药也跟着变了色。”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头,端的一副清澈温润嗓音。若非亲眼所见,或以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在说话。

“这药有?毒?人若食用,疯癫狂躁?”房间很安静,静到我?能听到自?己起伏的呼吸声。

“断藤蕨无毒,人畜若不慎食用,并无性命之虞。”

我?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提起了心,若不是汤药的问?题,齐沐的病莫非是命中带的。

“女菩萨有?所不知,断藤蕨无毒,但?它却是诱发另一种毒物的引子。此物附着在断藤蕨根须上,长于土中便是寻常草木,若是不慎入了骨血,便会化作?虫豸一般的活物。这虫豸隐于宿主五脏六腑,一旦宿主饮用断藤蕨粉,虫豸便会异常活跃。只是它活跃了,这宿主便倒霉了,轻则疯癫狂悖,重则肝肠寸断,七窍流血。”

“人身?上可会长成片的癣疮。”

“花菜癣!癣上生癣,形似番邦花椰菜。若真的生了花菜藓,继续饮用断藤蕨粉不出十日,必死无疑!”

吱嘎一声,料峭寒风吹开了北窗,从窗户缝中灌入的风旋儿?呜呜作?响。

“可有?解药否?”我?咬着嘴唇,忍住冲出帘外锤击殴打的冲动。

韩林儿?怕是没听出我?隐忍的愤怒,笑道:“贫道这一世钟情制毒,哪有?空闲制解药。”

“方外之人本该慈悲为怀,你却遁隐深林,以制毒戕人为乐,何其可恶。”我?站了起来,攥紧拳头。

韩林儿?终于觉察到我?的怒意,顿了半晌悠悠说道:“女菩萨,贫道以为药草各有?特性,好与坏都是人为的评价,比起温良的嘉卉,剑走偏锋的毒草更能激发我?探索求知的念头,这便是我?钟情制毒的原因。须知,在这人世间,最?毒的并非毒药,而是人心!”

“对草木之毒性,你了然于胸,可对于人心,你却如云山雾罩。你的错便是不该将毒药带到世间。”

跟这个智商顶格、情商擦地的顽固老头,我?想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当我?迈着沉重的步子踏出门槛,在外等候的解千愁立马迎了上来。

我?问?他?难道真的愿意将自?己的亲弟弟拜入药痴门下。这人不问?世事,钟情制毒,当受人恩惠,便以毒药相送。比如这断藤蕨粉以及附着其上的虫豸便是药痴馈赠给东越王的,为的是东越王两?次帮其清理断藤峡的匪患。一次大概是齐沐十岁左右,后?一次便是慈孝元年?冬。

解千愁颇有?些?云淡风轻,说韩林儿?有?些?本事,只是人过于单纯,若是这身?本事被别有?居心的人学?了去,后?果难测,倒不如让自?家?弟弟跟着学?。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臣以为世间哪有?绝对的清与浊,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取舍。若嫌官场浑浊,都去隐遁,谁人来激浊扬清。同理,担心拜入韩林儿?门下,坏了性情,那韩林儿?制的毒何人来解!”我?完全?为解千愁所折服,他?昂扬无惧的生命力跟这春日阳光般动人。

别了解千愁,回宫之后?我?开始有?意跟静嫔套近乎,在与她闲聊时,我?故意说若是吃不上汤药,怕是要耽误齐沐了。

静嫔笑答,齐沐走得太急,她都没来得及准备好药包,好在得到东越王的首肯,老早便通过军队专用的驿路捎去了燕云州。

她笑得慈爱,我?听得心惊。

我?以亲戚有?同样症候,问?静嫔可否给一些?药包。

静嫔面有?难色,最?终还是答应,给了我?一个月的剂量。

“一个月必见效果,只是千万保密。这都是天?家?所赐,按道理,除了世子都没资格服用。”静嫔一脸受大恩之后?虔诚感恩的模样。

我?心中冷笑,此话不差,天?家?独“赐”,世子专“享”。

静嫔拿来的药包中,无非是柴胡、地黄、羌活之类,只是这些?质地上陈的药材上,沾着些?若有?若无的土黄粉末。

凝霜用猪鬃刷小心将粉末扫下,一个月的剂量也就积了指甲盖大小的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