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宁呢?麻木躺在床上,不?眨眼也不?出声, 一整个置若罔闻的样子。骆弋舟把手机屏幕怼他眼前也没任何反应,人急了, “哥们儿,再装死人可就?真他妈凉透了!”
没用, 尸体一样, 屁都不?放一个。
骆弋舟出去吃了个早饭回来,陆以宁还在躺尸。到了晚上他让服务员送餐上门?, 陆以宁也不?起来吃。骆弋舟怕他死了还伸手探了探他鼻息, 活着是还活着, 就?是和死人没两样,不?吃不?喝不?动不?说?话,就?那么睁着眼,也不?知道在看哪。一连这么好几天, 骆弋舟实在受不?了了,双手捆着他胳膊给他从床上拽了起来。
陆以宁起来后就?坐在床角望着地板发呆,还是和躺着一样,只不?过是换了个姿势。眼里就?真的一点亮光都没有,里面布满了红血丝,被折磨得麻木涣散了一样。
骆弋舟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气的踹了床头一脚怒骂,“你他妈要么去抢婚要么去跳海,别跟个傻逼似的在这膈应人!我操了!”
发泄完后自?己都有点想哭,拿着烟盒去了阳台。
那两天正好安旎在美国?有演出,骆弋舟抽烟的时候刷到了安旎的动态,回过头透过玻璃门?看了一眼屋里的陆以宁,给安旎发了个消息。
也就?是当天晚上安旎就?来了,她扎着两条粉红色的马尾辫,背着电吉他,和她乐队里的成员一共五六个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房间。安旎来到陆以宁面前,指着她乐队的鼓手问他:“还记得华子吗?当初和你一起组建乐队的哥们儿,现在是我乐队里的鼓手了,非常非常nice。”
华子上前走了一步,挺心酸的,“修哥,你没事吧?”
“没事?呵,我看他是没救了。”安旎抱着肩膀冷嘲热讽道,“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我就?要说?。当初你放弃的乐队被我接手了,这些年我们过得非常快乐,还出了好多张非常棒的专辑。不?过我猜你肯定没听过,毕竟您正忙着当商业精英呢!”
骆弋舟一把拽住她,“祖宗!让你来是救人的,不?是来气人的!”
“撒手!”安旎甩开他接着说?,“华子念叨了三年想见你,我他妈拦了三年。”她突然揪住华子的衣领往前一搡,“现在见到亚洲最年轻的地产总裁了,身?价轻松过十亿的陆总失望了吧?”
“够了!”骆弋舟干脆横插进两人中间。
“够什么够?他不?是一直以此为傲吗?这不?就?是他希望成为的样子吗?可是我今天看他好像也不?是那么开心。陆以宁,你成功了,你已经?活成了你哥的复制品,但你怎么不?开心呢?哦,听说?你被甩了,可是被甩了有什么好难过的?感情对你来说?不?是不?重要吗?你的人生?不?就?是一场家族的闹剧吗?那你装什么难过,装什么深情啊!”
“别说?了,安旎。”华子也劝,其他人也劝。
“我就?说?!我为什么不?说??我等他这天等很?久了,我早他妈就?想看他笑话了,我就?是看不?惯他这幅虚伪的样子。陆以宁,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哥哥最大的遗愿是什么?他那么努力变得优秀,是为了让你能脱离你们家腐朽的桎梏,自?由自?在地做自?己,不?是让你活成他的样子。你这样不?是在补偿他,而是在恶心他!”
说?到这里安旎也哭了。她想蒋奇睿那么喜欢她,明知她其实喜欢的是别人也依然愿意守护在她身?边,但结果?呢?他要订婚的那天就?只对她留下一句对不?起。他说?他要做一个各个方面都让家人满意的孩子,如果?他们兄弟俩里必须得有一个这样的小孩,那就?只能是他。他从出生?几乎就?在为这个目标努力着。安旎捂住眼睛忍着眼泪,房间里那么多人都动容了,连骆弋舟都觉得心里发酸,却唯独陆以宁依旧偏着头,对一切视而不?见。
“爸妈离婚,哥哥死了,女朋友也离开了你。爷爷奶奶之所以对你好都是因为把你当成哥哥的替身?。这个世?界上压根没有人爱你不?对,你妈妈还爱你。但是唯一爱你的妈妈也得了重病,你差一点就?要失去她”
陆以宁慢慢转过头看向她,安旎看到他眼睛里分明闪烁的泪光,却冷笑一声继续,“怎么,觉得你很?惨吗陆以宁?”
“可我觉得这些都是你活该!知道为什么吗?你不?知道。因为有人爱过真正的你,可你根本?不?懂得珍惜!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卸下伪装,好好问问自?己:连真实的自?己都不?敢做,自?己都不?爱自?己,凭什么让别人爱你?”
……
陆以宁是在转天一早走的。那天大家坐在地上聊了很?久,当然他除外。骆弋舟和安妮甚至还对瓶吹了几瓶啤酒,直到快清晨时,陆以宁电话突然响起,打破了满屋子的宁静。几乎是那么一瞬间,所有都从地毯上爬了起来,仰着脖子紧张兮兮地看向陆以宁。
陆以宁对着听筒“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后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拿了浴袍去浴室洗了澡,换好衣服出来,拿着车钥匙往外走。
“你去哪?”骆弋舟和安旎几乎同时开口,俩人的心跳都很?快,以为他要开启回潞城追妻的节奏了。结果呢?陆以宁回头淡淡说?了句回香港,“今天我奶奶过寿。”就那么走了……
靠!把骆弋舟和安旎气半死。
更可气的是什么呢?陆以宁走到门?口时还突然停了那么一下,转过身?来到安旎面前说?了这么一句:“我听过你们那张专辑,烂的要死。”
“……”
幸亏乐队成员们反应迅速,一拥而上死死拉住了安旎,这才没让她暴走。
陆以宁乘坐飞机回了香港,一路上特别累特别困,刚一登机就?睡着了。
其实他知道许昭弥没结婚,那张照片他扫一眼就?知道是假的。他只是觉得烦,许昭弥竟然用这种方式逼他死心,断了他们之间最后一点联系,这让他觉得难以接受。
十六个小时的航班,落地赤鱲角机场。照例是管家来接他,陆以宁坐在车后一句话不?说?。劳斯莱斯的后座上摆放着一个沉香木礼盒,是蒋志远帮他准备的礼物,“先生?给您的。”
“好。”到了目的地,陆以宁拿着礼物下了车,到招待处登记,步入华丽的半岛酒店。有那么几桌长辈已经?入座,陆以宁避过侍应生?递过来的香槟,径直走到爷爷奶奶那桌,主动在孙婉均身?旁坐下,他知道那个位置是特意为他预留的。
“项目进展怎么样了?”蒋鸿渐问他。
“挺顺利的。”
“项目落成后调你到亚太事业部去,那边缺个执行?董事。”
“行?。”
蒋鸿渐又?问了他一句什么。
“行?。”
始终就?这一个字。
蒋鸿渐看出他心情不?怎么好,就?说?:“明明的事儿就?算了,确实和你也不?合适。在新加坡这两年虽没人管你,但也不?要乱搞,和那个安旎更不?要私下来往。我在新加坡有几个朋友,他们家里也都有适婚的女儿,哪天组个饭局把她们约出来,你们年轻人认识认识。”
“不?必了,我不?打算结婚。”陆以宁顿了一下,“我这辈子都不?结婚。”说?这话的时候,突然就?感到了一阵心绞痛的感觉。
蒋鸿渐审视着他,放缓语气说?道:“人哪有不?结婚的?你哥哥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
“为什么你们总是拿我哥说?事?”陆以宁打断了他。这是多年来他头一次在爷爷说?话时贸然插嘴,也是第一次公然违抗爷爷的意愿。蒋鸿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没什么。”陆以宁低头吃菜,拿起筷子的手却是僵硬的,不?受控制也无法弯曲,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每一口吃得都无比艰难。看他吃饭,蒋鸿渐也不?再说?什么。孙婉均坐在他身?边一直笑着看着他,见他光吃菜不?吃肉,便唤他:“睿睿,睿睿。”
“多吃点虾,你最爱吃的。”
这几年因为疫情她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了,有时候连手都抬不?起来,需要保姆时刻照料。保姆也换了新人,是个机灵的,赶快给陆以宁夹了虾。见他依旧不?吃,孙婉均又?轻声喊他:“睿睿……”
蒋鸿渐沉声提醒他:“你奶奶在喊你。”
陆以宁突然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一阵剧痛袭来。
他握着筷子的手在空中僵硬了几秒,在那几秒里,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周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雪白的房间里,找不?到任何方向,没有声音,也不?见人影,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快得惊人,“咚咚咚咚”,特别特别快,快得好像下一秒就?要猝死了一样。就?在那样的一瞬间,房间里突然迸射进来一隙阳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