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1 / 1)

雨水落下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摘下手腕上的玉珠,掌心的痛感越来越强烈。但似乎有什么东西踩过了有些积水的地面,他张开手掌,没有接触到落下的雨,只听到几声压抑的轻喘。他睁开眼看向前方,一只纤细的手正握着伞柄,雨珠从她的手指向下不停地滚落。

宁奚的头发还散着,被雨水微微打湿了。似乎是急着跑出来,所以只穿了拖鞋,连带着睡裤的下摆都被雨水浸湿了一些。他眼眸一动,目光似乎颤了一下,看向她的脸。一个月没见,她似乎又瘦了一些,是在他梦里反复出现的脸,好像穿过了浓浓的雾气,正在伞下用带着一些怒气的目光看他。

“你要淋雨别在我家楼下,淋死了我还要负连带责任,”宁奚拽了他一把,摸到他湿透的衣袖,“疯子……”

他被雨水浸湿的发丝有些凌乱,微微遮住了眼睛。大概他从未有这样看起来甚是落魄的时候,所以那眼神在黑漆漆的雨里也显得有些让人心惊。她屏气,又拽了他一下,伞遮在他头顶,却避开了他的目光:“……滚过来。”

湿哒哒的男人以及湿哒哒的地板,没有一样是让人省心的。

宁奚把门锁好,回头看向谈策身上正在滴水的衣服。她忍着心里的气,从房间拿了一条干的浴巾扔给他,背对着他擦了擦自己发丝上的水:“雨停了就赶紧走,留你是因为你之前也给我打过伞,现在还回去。”

那个雨夜,她坐在花坛边,看到那只戴着名贵手表的手在她头顶撑开了一把伞。

现在……就当是还给他了。

谈策闻言手指轻轻一动,拎着袋子的左手向下一松,他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想要说什么却像是忍了下来。其实伸手就能碰到她,但向前走一步,他想起她说的恶心的那些字眼,伸出去的手在桌边一停,然后沉默地慢慢地收了回来,滴着雨水的手指抓紧了她扔来的毛巾。

宁奚想要忽略刚刚她从身后人眼中捕捉到的一闪而过的脆弱,拿着毛巾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头发。那种心脏砰砰作响的感觉再度涌上了身体,她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缓慢又沉重地吐息:“你睡沙发。”

“宁宁。”

身后的人突然轻轻叫了她一声,宁奚不想去理会,可是那个声音听起来像是有太多的事情要控诉,她咬了咬唇,在进自己房门前停住了脚步。

“我想多和你说会儿话,就这个距离说也可以,”谈策语气一顿,挺直的脊背向下轻轻一弯,将那个袋子向前送了送,“这个趁热吃。”

袋子的口一松,香味就飘出来。猪蹄儿的味道太特殊,想闻不到都难。宁奚几乎觉得自己眼睛要热了,她侧了侧身体回头看他。他衣袖还在向下滴水,估计那只名贵的手表也要报废了。但是袋子外面的雨水很少,只有很少的几滴雨滴落在上面。

“说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什么都好,我想听你的声音,”谈策略一低头,用她扔来的浴巾擦了擦自己的手臂,避免滴下来的水弄湿了地板,“宁宁,你有好好吃饭吗?”

她声音一停,将接下来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原本只想沉默地避开,可心脏被冲撞的满是闷痛的感觉。大概是高高在上的人低头的时候显得格外脆弱,她转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和你没有关系,雨停了你马上走。”

谈策没再说话,他将袋子放到桌子上,又抬头看她一眼。大概是太想见她了,所以忘记了现在似乎还不是很好的和她见面的时机。他将浴巾叠好整齐地放到一旁,似乎想说什么,但一句话在喉咙里半天才说出来:“宁宁,我走了,你记得吃东西。”

宁奚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掐着自己的手指,快把指尖给掐的青紫:“你……我没让你现在走……这么大的雨你想哪儿走……”

她说急了,嘴唇都哆嗦了一下,看向他湿透的衣服。忍了大概两三秒,她上前关上被他打开的门,将门廊的灯按灭,浴巾狠狠地甩到他身上,然后抓着它有些粗暴地擦了擦他湿透的身体:“神经病……”

毛巾盖到他头发上的那一刻,对方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将自己的手掐的青紫,被他一把握住了。太近的距离让呼吸都交缠在一起,谈策似乎正在看她。她避开他的眼睛,却被他握住手腕,然后紧紧地抱住。

她喘了一口气,被他压得动弹不得。

他像将死之人抓住浮木一般执着,将她牢牢地压在怀里,微冷的额头抵到她的脖颈,烙铁一样的手掌紧紧地箍着她的腰,像是要把人按碎了一样不松开,连吐息都急促。宁奚手掌攥紧了,被他掰着手指十指交扣,脸颊贴着她,语气却在抖:“宁宁,抱抱我,和我说说话,我会走的。”

0114 忍耐

他的身躯像山一样压下来,宁奚几乎快喘不过气来。她外衣下的短袖睡衣被他湿淋淋的衣物沾湿了,手指一拧满手掌的水。她向外推了他一下,被他压着靠向玄关。他微湿微冷的脸贴着她,轻轻地喘息,声音又沉又闷。

“你这招用不腻吗?”宁奚转过头,避开他贴来的脸,“谈策,你以为我会再心软是不是?”

她声音有点抖,推着他向外一撞。谈策手掌如钢筋铁骨,箍在她腰上一动,因为被他推了一下而向后撞到了门上。铁门发出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她听到他喉咙里一声低低的闷哼。她腰侧的那两只手因此松了一下,可微湿的触感还留在皮肤上。

头顶的灯光一晃,她收回手,看谈策微微弯着腰靠在了门上。他呼吸缓慢,一只手似乎是捂住了额头,胸膛的起伏和呼吸一样缓慢。她看不见他的眼睛,却能看到他手指挡住的地方有一股极细的血流下来,沾着他手指上的雨水向下流,直到他的眼眶上方。

门上的钉子……她猛地反应过来,想起沈云青提醒过她这扇门因为年代太久了所以之前修过很多次,可能留了一两个钉子之类的东西在上面,叫她开门时小心一些。

她的心似乎在胸膛里狂跳,耳边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和他缓慢沉重的呼吸声。她盯着那股流下来的血,脚步一动就走上前,伸出手要去碰他的手,但还是在即将触上去的那一刻停住了。

“你过来,”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平和,却不敢去看她额上那抹血色,“我只说一遍。”

药箱在楼上的房间,她从柜子里找出那只药箱,伸手翻了几下。碘伏只剩下了一点,她摇晃了一下瓶身,回头去看在她身侧坐下来的谈策。他已经用手帕擦去了额上流下来的血痕,盯着她弯腰从药箱里拿碘伏和棉签。

时间像被无限拉长了,她转过身将碘伏和棉签塞到他手里,低头将他湿透的外套拿了起来:“你自己处理一下,沙发上有毯子和干净的衣服,天亮了你自己走。”

谈策这次没有伸手阻拦,他接过她递来的碘伏,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忍了忍终于是没说出口。手腕上的玉珠裹着雨水涩了不少,和皮肤摩擦的痛感有些强烈。他将它摘下来,目光却看向宁奚的背影:“宁宁,我只想和你说说话。”

之前许多年,虽然不能和宁奚说话,但总算能在校门口看看她。在不能认识她的那些年里,他靠着远远地看她来缓解骨头里那种要将她掳掠来的痒意。

这是第一次这么久没有看到她。

宁奚关上房门,想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将那句话忘掉。可刚刚侧头时,她分明地看到了他低下去的头颅和手上昏着雨水的血迹。

谈策想得到什么,兴许从来不费吹灰之力。可他似乎又在她身上频繁地服软,不知道是觉得强迫她的手段不能长久,还是觉得这样更能博取她的心软和同情

可是不能再回头了。

宁奚将门反锁,换上一套干净的睡衣,身体被碾过的痛感让她紧紧地贴着床躺了下去。手机的震动声响起来,她按了关机键,听到门口门锁的响声。她没有任何意外,只慢慢地裹紧了被子,贴着柔软的枕头闭紧了眼睛。

谈策将钥匙收起来,轻轻关上了门。屋子里的灯光很暗,只有床头的壁灯闪着微弱的光芒。他已经换上了宁奚留在沙发上的那套干净的睡衣,手中的玉珠挂在指尖一动,随后下落,坠到了薄薄的地毯上。

宁奚抓紧了被子,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回想起那张从他口袋里飘出来的照片,身体忍不住发抖,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只不过片刻,他湿冷的身体似乎就压了下来。宁奚有些颤抖手掌抓着被子的一角,继而被他轻轻地掰开了那几根手指。

谈策坐在她的身侧,手掌撬开她抓紧被子的那只手。昏暗的灯光下,她纤细的手指更显得脆弱,被他握在了手心里。宁奚的手下意识地向后缩,却被他牢牢地扼住手腕。她紧闭着眼睛,意识到他似乎在摩挲她的指尖。

谈策指腹发冷,一寸寸从她的手臂向上地摸过她的肌肤。她咬紧牙关,指尖却突然被一团温热包裹住。她身子一抖就坐起来,在黑暗中看向坐在床侧的人。他正低着头,耐心地含住了她的指尖,温热的舌尖轻轻舔舐着她的指腹,随后慢慢地转头看向了她的眼睛。

“宁宁,沈云青有没有叮嘱过你,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随便让我进来?”

他的声音缓慢又清晰,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来如同响雷炸开。

宁奚额头上已经布满冷汗,她压住自己颤抖的左手,看向正看着她微笑的人,寒意几乎是从脊背上爬了上来。他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触及到她眼底的恐惧时才微微怔了一下,扼住她手腕的手轻轻地动了一下。

宁奚的眼睛动也不敢动,她左手摸向枕下,在他怔住的那几秒迅速将枕下的东西掏了出来。谈策身体没动,转过头看向她。她带着冷汗的手握住了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枪,正抵住了他那只抓住她的手腕。

谈策手指微微一颤,低头看向她扣着扳机的那只手。

“周映东给你的?”他扫了一眼她手中的枪,声音没有起伏,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反而笑了一声,“宁宁,你不会用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