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时声音不似刚才娇软,也退去了那种意乱情迷的色彩,好像只是单纯的陈述。她声线其实是有些冷的,说话的时候听起来总是不太高兴的样子。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够了够他的衣角:“我们家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我之前很少和爸爸熟识的人接近,所以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你要是能帮我,我会比其他人帮我更高兴。”
谈策点了点烟灰,侧眼看向她的脸。
“要不然我也不会先找你,”她抿了抿唇,瞪着大眼睛看他,“因为我看到你的时候,就很喜欢你。”
这张脸。
她在心底把话补全,在朦胧的灯光下一遍遍看他的脸。
谈策没说话,看着她一张嘴一张一合就冒出些看似质朴实则酸人的情话来。他听得忍不住皱眉,她却一句接着一句,像要把所有喜欢都说完一样,然后拉着裙子靠着车门看他:“谈策,你是不是不喜欢听别人说话?”
宁家没出事前,宁奚的叔叔还在文物局任职,他谈起自己的侄女,只说乖,听话又文静。见过宁奚的人也都说她乖得要命,不爱说话,但是大人说什么听什么。
就是这么个乖孩子,爬到他腿上来说想亲他一下。
他点了点眉心,听得有点头疼,打开车窗让烟气散出去:“你爸的事,我会安排人去查,但我对你没有兴趣,你穿好你的衣服,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怎么会有人连说同意的话都能冷淡到没有任何表情,宁奚合了合手掌,一面看他的侧脸,一面飞快地把裙子整理好,然后伸出手向他的方向摸了摸:“真的很感谢,那我先走了。”
她停顿了一秒,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衣袖。
谈策回过头看她,目光里带了些不耐烦。她缩了缩手指,语气低了一点:“内裤……压到了。”
“……”
谈策低头去看压在自己腿下的内裤,面无表情地拿起来扔给她。宁奚道了一声谢,有点笨拙地把内裤穿好,开了车门下了车,还不忘对着里面的人挥手:“谈先生,再见,今天谢谢你。”
她手臂上被他攥出的指痕估计一两天消不下,她叹了口气,后悔没有带件外套来。
他当没听到,目光淡然地看着她顺着车向前走。车灯照出前面的路,宁奚的影子映在柏油马路上。她腿有些麻,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慢慢地顺着车灯照出的路走了回来,低着头靠着车窗去看谈策。
“好远,我可能走不回去,”她语气夹杂了一点委屈,扒着车窗咳了一声,“你送我回去,我陪你睡一觉怎么样?”
0005 有来有往
她没等谈策反应,自己开了车门坐到他身边,规规矩矩地把裙子顺好,赶在他开口之前抬了抬自己自己的手:你别生气,我开玩笑的。”
乖孩子……她从头到脚,除了有求于人的时候乖点儿,哪里还能看出很乖的样子?谈策目光扫了她一眼,她抿着唇笑,手安分交叠在自己的腿上,与他目光相触时笑得更开心了,连眼都弯弯的。
车子平稳地驶出雅石路,谈策虽然没抬头,但也不是察觉不到身边人盯着自己的目光。她也不是一直盯着看,但还是会是不是偷瞄他几眼。
谈策侧脸的线条很流畅,因为低着眼,眼睛下看的弧度也好看。她心里像有一只小狐狸乱跳,总想碰碰他。
谈策当没看见,面色不善地动手翻了一下司机刚刚递来的一个文件,将她放到了宁奚腿上。
“我帮你是有条件的,两天之内我需要知道这个东西现在在哪儿,”谈策语气没变,在寂静的车内显得更冷,“见过实物的,目前应该不多,你是其中一个。”
宁奚并不意外,谈策这种人怎么会做亏本的买卖。做一件事要付出多大的心力,他当然要在其他地方讨回来。他和所有人都泾渭分明,就算沾上一点意外的情分,他也会把点情分扫扫干净。
所以说才更想让人去沾沾看。
宁奚打开那份文件,只见不大的一张纸上印着一个玉璧的图案。她借着车内的灯光去看,图片很清晰。玉璧中央有孔,扁平状,看着像是青玉质,带着一些灰褐色和红色的沁,两面是阴刻虺龙纹。
她的神情立刻专注起来,因为看不清,索性把头完全埋了下去。谈策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找光,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映着那份资料细细地看下去,语气稍微停顿了一下:“这是战国璧,纹饰是线刻纹,之前在一个战国陪葬墓出土过一个类似的虺龙纹玉璧。你这个我应该见过,但我应该只看了一眼,所以记不太清了。”
她把手电筒关上,抬头去看谈策的脸,声音软了许多:“我找不到它,你就没法帮我了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谈策移开目光,语气不为所动。
宁奚抱着文件低下头,似乎是在努力回忆,半晌才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声音有点闷:“好的,我明天给你答案。只要是我看过的东西,我都会记下来的。”
不过宁家出事以后她连着忙了好久,连记忆力都有些跟不上了。她本来有些困,碍于还有要勾搭谈策的任务熬到了现在,眼皮都跟着打架了。她没听到谈策回答她的声音,便自己抱着文件向另一侧靠了靠,倚着车窗闭上了眼睛。
雅石路离宁家不远,司机开到那幢小别墅外,停好车后等了几分钟。他半天没听到人下车的动静,回头瞧了瞧靠着车窗睡得正香的宁奚,正欲开口说什么,被谈策的眼神止住。
谈策看着靠在车窗上缩成一团睡着的人,宁奚骨架纤细,缩成一团就更显得小。她确实大胆,但现在又显得乖巧了许多,中间像划了楚河汉界,她即使睡着了,也没有向他这边靠近一分一毫。
“老板,要不要……”司机有点头疼,谈策明天还有会议,今晚已经耽误了太长时间。
“别吵醒她,”谈策眼神一动,止住他要说的话,伸手把压在宁奚腿上的文件拿了下来,“空调温度调上去。”
宁奚醒来的时候外面的灯已经完全灭了,她揉着眼睛爬起来,第一眼就看到谈策隐在淡淡光线下的脸。真好看,他不说话的时候,只是看着都能让人觉得喜欢。
他正低着头看手上的文件,听到她折腾着爬起来的声音,像是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浪费了我三个小时等你睡醒,那我希望你在十二点之前把结果告诉我。”
宁奚哦了一声,把自己睡得开叉的裙子按下去,声音哑了一点:“你可以叫醒我的。”
故意等她睡着,然后缩短提交任务的时间,果然是资本家。她在心底吐槽他几句,接过他手中的文件,慢吞吞地开了车门下车。
刚刚睡醒腿还有些打弯,她在车前站定,把想狂骂谈策的心思下压去,回头对着他招了招手:“谈策,再见。”
对方迅速把车窗升了上去。
“老板,现在开车吗?”司机谨慎地问了一句,觉得谈策看起来不像要走的样子。
果然,在等到那个人影走入别墅后,谈策降下了车窗。他看着别墅关紧的铁门,黑眸里有几分笑意。不过那种情绪很快就消散了,他把未燃尽的烟碾灭,轻轻合上了眼:“找几个人来,把宁奚看紧了。”
宁奚走进去的时候别墅里面亮着灯,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她把高跟鞋脱下来放在门口,活动了一下睡麻了的手臂,看向那个站在檐下的身影:“这么晚了,等不到我先回去就好了,你不困啊。”
草坪舒适柔软,她在藤椅上坐好,盘着腿长舒了一口气。
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来,因为身上的伤连步子都有些缓慢。他慢慢走到宁奚前,在她对面坐好,借着光看了一眼她手臂上的伤:“磕得严重吗?”
“我没事,你摔得太严重了,”宁奚摇了摇头,俯身去看他手臂上刚刚缝合好的两道口子,“乔钰,谢谢你。”
乔钰没说话,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脸上带了一点疲倦之色。他本来不是穷凶极恶的人,陪宁奚演这场戏实在是带了点难度。
好在宁奚临场发挥不错,才让这件事看起来没有那么怪异。他受得也不过是皮肉之苦,比起宁家之前帮过他的,这些确实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