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谢谢你。”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和她说话。她忽而发觉这声音很像一个人。
苏珊娜不敢怠慢,马上把水送到他嘴边喂给他喝。他一把握住杯子,竭尽全力的坐直身来,他的气息还是很沉重,她想,他的伤口一定还很疼吧。苏珊娜看了看他金色的脑袋顶,蹲下身在他身边,柔声说道:“你伤的怎么样了?”
“我中弹了。”他差点呛了口水,伴随着剧烈的咳嗽起来,这使他牵动了还在开裂的伤口。苏珊娜看着他痛苦的表情,遗憾的说道:“我们一时半伙走不了,你要在这儿多撑一会了。”
“我还可以忍,女士。”他说话的方式很英国,相比之下,声音相比那个人又低沉而粗犷。飞行员擦了擦脸上的汗,努力的睁了睁他的大眼睛。他的瞳色很浅。
“好。”
可是这里也并不安全。
苏珊娜只能费力的搀着这个英国人往下水道的方向走,阴暗潮湿伴随着恶臭的的下水道,他们缩在角落里以防被发现。话说这家伙好重啊,流了那么多血也不能轻点?
飞行员还是强忍着剧痛,掏出了配枪护在身侧。他强睁着眼睛,看向漆黑的四周。习惯了黑暗的双眼,苏珊娜渐渐能粗略能描绘出他的大概轮廓。
大眼瞪小眼。
最后想来,她陪着他干等也不是办法,不如去闯一闯,万一德国人已经走了呢。
她只身一个人去前面探路了,她没有手表,只知道摸黑走了好久好久,比上一次幸运太多的没遇到什么巡逻队,并终于找到了亚瑟大厦后门树林里的下水道口,她兴冲冲的钻了出去,发现天已经是猪肝色了。
而布鲁克也按照约定还在这等着。
“苏珊娜!”
“没时间解释,快跟我下去抬伤员!”
雷金纳德终于被救出来了。布鲁克不知从哪里弄出来的车,二人合力将他抬上了车的后座。布鲁克开车,苏珊娜坐在他身侧。他二人也是老乡见面,分外亲切。
“坚持住!”布鲁克透过反光镜看着士兵虚弱的脸。
“我们要赶快去找个医生,不然他有生命危险。”苏珊娜说道。
“现在去医院就是找死,他是中弹了吗?”
“是的。”
汽车马力开足,布鲁克急转方向盘开出了树丛,“让我来吧。”
“梅拉她们在火车站那边救了两个飞行员,正送往修道院,我们也得赶快赶过去。”
这时候,雷金纳德挣扎着坐起身子,虚弱的说道:“中队长,托马斯中队长在哪,是先走了吗?”
“什么中队长?”布鲁克斜眼问了一句。
“他死了。”苏珊娜淡淡的开口,看着前方的路。
车内陷入沉寂。
车子疾驰,在路上遇到了几次拦截,但都被布鲁克的假身份蒙混了过去。一行人终于在宵禁前,赶到了修道院。和事先联系好的修女们合力,把受伤的人藏在了储藏室的尽头里进行救治,苏珊娜和其他地下组织成员则一起待在储藏室的架子后面。
此起彼伏的呻吟声,从储藏室的尽头传出来。
她知道现在物资短缺,他们并没有麻药和食物。但是出奇的是,苏珊娜忙活了一整天却没什么食欲。
说起来,这阵子她似乎都对吃提不起什么兴趣,有时候甚至一闻见食物的味道就没有胃口。
“苏珊娜,好久不见。”苏珊娜正坐在炉子边烤火,这时候,梅拉走了过来。
“你好,梅拉。”苏珊娜无精打采的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的一边头发乱糟糟的盖在她的脸上。
“很幸运,我们竟然都还活着。”梅拉微笑着坐在她身边,在膝盖上交叠双手。
“对不起,我没有弄来通行证。”苏珊娜假装遗憾的看着梅拉。她那边脸怎么了?
“没关系,”梅拉温柔的拍了拍苏珊娜的肩膀,她知道她在看她的脸,“现在火车站被封锁,有通行证也出不去的。”
“你的脸出了什么问题?”苏珊娜问。
“我瞎了一只眼,在一次行动中。”梅拉大大方方的回答。
“对不起。”苏珊娜敷衍。布鲁克曾说过,没有通行证有人可能会死......所以梅拉没死,却瞎了眼吗?
“没事的。”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转移这些伤员呢?”苏珊娜的耳边依旧回荡着此起彼伏的惨叫。
“开车走小路,或者,先藏一段时间。”
她点点头,随即又问道:“彼得呢?我好久没看见他了。”
“他被抓了,但是不知道被法国警察还是德国人,也不知道被关在哪了,只知道他去了城西的郊区再也没回来。”梅拉皱了皱眉眉头,“当然,但是我们也不太肯定,他也可能是死了。”
“好吧。”苏珊娜继续两眼无神的看火苗。
“你怎么还不离开?你要在这过夜吗?”
“没来得及走,而且现在已经是宵禁时间了。”
梅拉扯了扯眉头,没说什么。
“苏珊娜。”
这时候,布鲁克浑身是汗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两只手猩红一片,连带着肚子上的衣物也都有血迹。
“怎么样了?”苏珊娜问。
“我们没有药,只是把子弹取出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布鲁克把手伸进水槽里面,涮了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