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1 / 1)

冰冷的白色大理石没有一丝月光,除了从一侧白色小窗里投射进来的路灯,映射在白色的墙壁和地面,倒也是十分恬静优美了。

布莱纳特站在逆光里,厌烦的呼了口气,遂转身严厉的看向哥哥,还算平静的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干什么?”霍斯特同样冷着脸看着弟弟,“那我应该先问问你在这干什么,你还真的想当个医生,或是真想继续在前线待下去,为别人卖命吗。”

“‘为德国民众寻找新的出路’、‘组织一切力量’”布莱纳特一字一句的重复坤拉特的宣讲话,“别告诉我,你已经参加了他的组织了。”

霍斯特随意的看了看地面,遂说道:“是的,事实上,我已经在负责为这个组织传递信息的任务了。”

布莱纳特不说话了,霍斯特也看不清他表情,只见阴影里像是一堵瘦高墙一样一团黑。

“布莱纳特,你什么意思。”霍斯特走进几步,“你难道就那么拥护现在的政权?拥护一个用战争转移国内矛盾,用屠戮来掩盖问题的政府?我们已经很难停下来了!而你还活在那些军队宣传画册和画报里吗?”

布莱纳特还在忍耐自己没有揪住他哥哥衣领的冲动,只是压低了声音充满危险戾气的说道:“这不是拥不拥护的问题。说实话我真不关心你做什么,但是你现在这样做就是在拿父亲和妹妹的生命开玩笑。父亲已经被软禁了!如果你的事情走漏风声,他们绝不会让父亲好过,你知道的!”

“父亲同样知道我在做什么,他支持我这样做!换句话说,他愿意用他的安危做赌注,让我这样做!这是为了德国人民,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布莱纳特深吸了口气,沉寂了良久,烦躁的点了根烟,望着窗外恬静的林道:“你是站在道德制高点谴责国社党的对外政策吗。但那些是德国取得生存空间的代价,不是你反对国社党的理由。”

“战争,你认为这是对的吗。”

他沉下心绪,尽量友善的看着他哥哥:“战争是很残酷,并且侵略其他国家,我承认没有什么是完全正义的。但是无论是什么领导者在,也会夺回被波兰占领的土地,也会废除法国的不平等条约,也会阻止苏联人的进攻......这不是国社党的选择,是你我,是德国人民的选择。这也是易贝河以东,像父亲这样的普鲁士容克的选择!”

“对,普鲁士容克!”霍斯特同样激进的点了点头,“你知道今年德国西部,也就是莱茵一带,元首的支出率根本不过百分之二十吗!但是他并不在意,因为,就有的是像你这样的人,像你这样的‘普鲁士容克’!”

“因为德国人民要活着,德意志要公平,要复兴。谁都想成为伟大的国家,谁都清楚战争是怎么开始的,霍斯特,老实讲你和父亲一样,你们不惧怕战争,也不清楚战争。父亲是在党争,我可以想见,而你,我真不知道你是在凑什么热闹。”他毫不留情的说出了他对霍斯特的指责。

“不,布莱纳特,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你一直不在国内所以你不清楚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一些政策已经偏离德国人民的意志太远了,这不是党争也不是瞎凑热闹!这是正义!他已经蛊惑人民,将错误的信念溶于人民的血肉,在完成自己的利益和意志。”

“现在国社党就是德国的意志,就像你说的他已经和血肉溶于一起,他就是人民意志的体现。国家意志尚如此,你既已经宣誓国防军,又怎能没有为他赴死的决心?!”

“身为国死当然值得歌颂,但是,为了少部分人的一己私欲,就不值得!”

“所以,现在叛国就是正义吗?现在叛国就是对父亲和人民的负责吗?”

“父亲都支持我这样做,布莱纳特,我真不明白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

“我本来不想说的,但父亲民主共和的主张怎么能进行的下去?”他狠狠的吸了口烟,然后碾灭在窗台上,“我不想谈论政治,就这样吧。”

霍斯特摇摇头,怔怔的望着布莱纳特:“我为有你这样的弟弟而感到悲哀。”

“不管你说什么或是做什么,都不要牵连到父亲。”他走近霍斯特,盯着他的眼睛,警告似的看着他哥哥,“因为你这是拿父亲的生命开玩笑。”

元首对父亲的态度不甚明朗,禁足在家已经算是开恩了,里希特家族再也经受不住哪怕是犯一点小失误。

“你不知道我现在看着你,我感到多么害怕。”霍斯特冷酷的回望着他,“就像是那些小小年纪就被灌输别人思想的小孩子一样没区别。”

“是,你应该害怕。”布莱纳特耿直的点点头,“因为你现在的行为就是在玩火。”

......

后来,兄弟俩不欢而散。

后来,布莱纳特抽了一根又一根的香烟。

他说他不在乎霍斯特的安危,怎么会不在意。

他说他不在乎霍斯特说的那些令他心寒的话,又怎么可能。令亲人感到悲哀......布莱纳特冷笑一声轻蔑的看着月亮,插着兜缓缓的在操场绕圈。

其实他只是累了。

战场上他时刻神经紧绷,时刻用纪律和原则压迫自己的人性,回到国内后,他也不能向任何人表达他的困惑和痛苦......

他今天本来是想找哥哥宣泄一下自己多日来的负面情绪,告诉他,自己不幸的患上了“炮弹综合症”。因为他知道,二哥和他上的同一所军校,和他一样在军中服过役,他本以为二人的立场和想法会差不多的......不曾想,他们不仅差的很多,甚至是无法正常沟通交流。

在家里,没经历过枪林弹雨的军旅生活的妹妹,很难理解他的处境,只会为他揪心和难过,所以他从不能也不想,和妹妹讲战场上的事情。

而弟弟还在驻防,再见面说上句话应该是没可能了。

最后家里的,就只有父亲。而父亲......他甚至感觉不到一丝来自父亲的宽慰。

他也很迷茫,说不出孤独和惶恐,他的灵魂被自己的道德准则撕扯,被身为帝国军人的责任撕扯,也被各种世俗身份撕扯,军人、儿子、兄弟......

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也没什么可安慰的。

直到,他走到了公寓楼的门口,他看见了在门口空地上来回踱步的那女孩苏珊娜。

月光下的树影间,她一席淡蓝色的长裙,他远远地望着,只觉得岁月静好。

“晚上好,里希特少校。”

她远远地望见他,遂微笑着朝他招了手。

就那么一瞬间,他的呼吸一顿,真的差点失去理智。

“晚上好,苏珊娜。”

“布莱纳特,看,我给你送了点药过来,”苏珊娜鼻子很灵的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烟草味,但也没有多问,只是低头打开了一个用脆纸包裹,从里面取了一枚药膏,认真的说着,“这是工会分的,因为他们说,我的腿算工伤,便多给了两支药。”

她昨天看他握方向盘的手上有血,便记在心里了。

他接过了药,心下动容。“谢谢你,苏珊娜。”布莱纳特刻意放松了语调,用最后一丝克制的神智回答她。

“怎么了。”她很快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没事。”他摇了摇头:“你回去吧。”

她老远的来这,就不能多和他待会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