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1)

……那枚玉佩,林纪没有带走那枚玉佩……

他连那枚玉佩都没有带走。

林纾想起来,却从床上滚落在地。他颤抖着站起身,随手抄起椅子,重重一砸,床帐的支柱应声断裂。

他却从这恐怖的声响里得到了启发,沉默地寻找着任何趁手的,可以挪动的陈设,铜镜,花瓶,桌椅,砸向四面八方,将这间花了许多心血修葺的小屋砸成一片荒芜。

不知什么时候,他停了下来,在一片死寂中摸出怀中的火折子,轻轻晃燃,头也不抬地随手一掷。

火光映亮了他满手的鲜血,划出一道弧线,映亮了满屋暴怒后残留的碎片,跌进青灰色的床帐,“嗤”的一声,冒出一缕青烟,一息之后,绽出了一朵焰花。

吞噬了床榻,吞噬了床帐,让这尽善尽美的两重小院,都陷进它扭曲疯狂的炽热怀抱。

林纾望着冲天的火光,后知后觉地想到:他还没有让镜郎看到院子里种的桃花。

来年春天,它也不会再开花了。

第五十章 剧情,“陈之宁,恭贺你新婚大喜啊”

陈之宁原本预备将镜郎送去自己新含#哥#兒#整#理#置办的宅院傍山居,中途却改了主意,去了令国公府的别业同春园。

“傍山居那地方,地契在我手上,大家都晓得是我的产业,还不如我们家好歹防守严密些,不怕林纾直接闯进来劫人。”

“王默的性命也无碍,只是伤了腿,在他养母家中休息。他也托了不少人往长公主府递消息,一应都被大公子的人拦住了。”青竹儿笑着说出消息,装作没看见陈之宁的白眼,“等他伤势痊愈,就可接来公子身边服侍……这段时日,还是先别告诉他,免得露了端倪,反而一家子都受牵连……”

谁知道人丢了之后,林纾会怎样发疯?杀人?灭门都是轻的。他可是握了镇抚司的人,谁知道碰了多少冤狱惨案,手下鹰犬爪牙,人人畏惧,他的十分险恶名声,能有五分是因为手握重权。

不把镜郎送回宫里,是因为长公主不知情,不能直接闹起来建昌长公主的爆炭性子,也是人尽皆知,陈之宁也不敢轻易得罪,还得过个十天半个月,等皇帝把林纾派出去,再去圆过谎来。镜郎不知道皇帝晓得此事,陈之宁也没和他提,报过之后,皇帝说了句“让他养好了再进宫”便去忙湖州平乱了。贺铭呢,寄住在外祖家里,虽是主子,也是客人,要想藏个人也着实不方便。

算来算去,不如陈之宁在自家地盘上来的随便。

也不是没在同春园住过,这处别业占地广阔,陈之宁自己的院子又宽绰的很,空房多的很,住十个八个姬妾都有余,陈之宁身边一个叫铜方的小厮过来帮忙跑腿,身边又有青竹儿一手包办琐事,镜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重新换了大夫,开了调理的养生药方,青竹儿又哄又劝的,好歹让他吃了三四天,昏沉又苦夏的症候好了不少,镜郎养好了雪白皮肉上的各色痕迹,静极思动,嫌园子无趣,想着跑马出去玩耍。

陈之宁哪里敢让他出门,便寻了许多珍宝来哄镜郎开心,其中一枚蓝宝同心结腰坠儿,想来是海外奇珍,勉强逗得镜郎一笑,那蓝宝石大的太过招摇,镜郎也没随身带着,只是小心收了起来。

陈之宁是最知道镜郎癖好的,为他准备的书房里堆满了书,也都是话本曲谱,旁家杂说问,外加这几月间几家楼里新出的春图故事。

镜郎横卧榻上,拿青竹做个人肉靠枕偎着,随手翻着本美人图,随口问青竹:“七哥没来看我?”

“来是来了,进来看了公子一眼,我告诉殿下,‘再过一盏茶时间,公子午睡就醒了’,不过殿下说有事儿忙,等不得,便走了。”青竹一脸的欲言又止,“听说是宫里预备办喜事……不过不是给陛下充盈后宫,而是给到了年纪的皇子们择配,还有宫外几位王爷、长公主的孩子们,到了年纪的,譬如……”

镜郎翻书的手顿了顿,旋即没事人似的继续,翻出哗啦啦一阵响:“哦,好事儿啊,上次四姨母家的宴会,不也是为了他们相看么?阿娘得吃不少宴席,看不少热闹了,就是怪费钱的,不知道得送多少礼出去。”

也就把此事略过不提。

自然,贺铭与陈之宁,一边忙着政事,一边又要提防着林纾发难,也颇有些自顾不暇的意思。

据青竹儿的探听,陈之宁管人还是颇有一手,没有传出什么“世子爷金屋藏娇”的奇怪传闻,也没有什么陈之宁美妾娇婢闯进来找镜郎麻烦的事情出现。

也就是某日镜郎在廊下喂鱼,被清晨的日光晒得昏昏欲睡,陈之宁庶妹中最年长、也是生得最美的陈幸,不知怎么闯了进来,粉面通红,像是要与镜郎搭话,可惜还没开口,就被铜方发现了,生拉硬拽地,拖了出去,镜郎听到动静醒来,连女孩儿的一片衣角都没瞧见,只望见青竹在身侧半跪着,为他轻缓地扇着扇子。

镜郎打了个呵欠,随手端起茶盏:“方才什么事儿,这么吵闹?”

“国公爷最宠爱的如夫人养了一只叭儿狗。”青竹俯身下来,为镜郎擦去额角的薄汗,轻柔地吻了吻他的唇角,抿去残留的一滴水液,“没让人看好,闯了进来,铜方已着人逐出去了。”

“公子,这会儿太阳烈起来了,仔细热的头疼。”

镜郎便懒得多问了,歪歪扭扭地站起身来,抻了抻筋骨,拿青竹当个大拐杖,靠着回了房里。

青竹见他神色恹恹地,便随口寻些话来,同他解闷儿:“只是园里最近乱糟糟的,似乎在忙着筹备什么大事儿。”

“毕竟皇后娘娘的寿辰也就在眼前了,兴许陈家还要替太子妃准备什么东西。”镜郎看书看累了,“对了,今儿是什么日子来着?”

青竹就一板一眼地背黄历给他听:“七月初六,宜嫁娶、纳采、订盟、冠笄、开光、祈福、求嗣。”

“明儿七夕,不知道今年是哪位娘娘主理宴会,若是淑妃来办,又会有什么新花样……”

“是啦,七夕,怪不得世子爷才传了话进来,让我为公子准备着,明儿带您出去玩。”

镜郎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这几天他也没怎么瞧见陈之宁,信口道:“哎,好想吃四姨母做的樱桃煎啊。”

青竹为他整理翻出来的袖口,低头一笑,轻声道:“今日确实有人送了新鲜樱桃来,不如我让铜方拿去,找小厨房做了樱桃煎来,给公子换换口。”

“憋得我闷得慌,我也要去。”

青竹掩去唇边一丝得逞的微笑。

到了镜郎眼前,他又是一贯温柔顺从的神色:“好,我领您去,这儿有一条小路,正可以避开人呢。”

路确实是僻静的,只是满园的红缎彩花,一派喜气,远远还碰见许多头上簪着红花的侍女,镜郎颇莫名其妙,走至一半,隔着道墙,听见陈之宁和人说着什么“缎子”“银子”的,他就干脆把门一推,进去准备问个究竟。

迈进院子里,正对上廊下扇着翅膀使劲儿扑腾的一对呱呱肥雁。

他的视线略过一脸错愕的陈之宁,落在他身后一溜儿描金、扎着硕大红缎花的紫檀大箱上。

俗是俗到了极点,艳又艳到了十分……

镜郎又不是傻子,就算没经过,也见过了,怎么会看不出,这一切都是嫁娶应有之礼仪。

六礼走到了哪一步,是纳彩,还是下聘?

是他蠢,竟然被瞒了这么久,都无知无觉。

镜郎沉默许久,轻轻笑着说:“陈之宁,恭贺你新婚大喜啊。”

“乖乖,你不要闹脾气,我自然……不过是娶回来当个摆设,传宗接代,令国公府不能没有个……女主人。我是嫡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