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也是一般的熟络态度,拿带笑的眼神与镜郎打了个招呼,便抬手叫人过来,若不是他陡然出现,把一大土瓷碗的滚滚汤药送到镜郎眼前,镜郎几乎没发现他就在当场:这高大身躯轻捷如猫儿,没有发出一丝响动。
镜郎登时摆出一脸的苦相,视线转来转去,没发现能让他撒娇耍赖的人在侧,只得识时务者为俊杰,捏着鼻子把药灌了下去。
那一股子药气,又腥又苦,且酸且涩,还有点说不出来的腻味的甜,在舌尖滚过一遍,便萦绕不去,还直往脑仁冲去。镜郎要呕,寒露就笑着缀在他身后道“吐了便再喝一碗,我这就去拿药”,镜郎看一眼秋分,知道打不过,只得强压着反胃,没头绪地一阵乱窜,要找水喝。
正急得跺脚呢,青竹来了,一手拿着他惯常喝水的雨过天青色汝窑杯,一手拿着蜜饯匣子,先递杯子,等镜郎一口喝干了温温的玫瑰露水,再快快地把一枚蜂蜜梅肉喂进嘴里。
哎,真要说起来,他经过见过的这些男人,说起来也都是出将入相,非富即贵的大人物,王朝之中的第一流贵胄公子,论起有用来,真是捆起来加在一块儿,都不如半个王默,一个青竹。没了青竹,他真是连口合心意的茶水都喝不上。
镜郎把唇齿间要命的苦味压了下去,看青竹也顺眼许多,一时忘了问他做什么去了。青竹把他斗篷系紧一些,就要拉着他回屋里去,镜郎却不愿走,正要问寒露如何在这儿,却见寒露则对秋分比划着什么,动作又快又急,旁人几乎难以看清,又说了几句不知哪里的土话方言,秋分比回了几个简单的手势,转身离开。
镜郎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好奇:“秋分他……”话出了口,却又不知道该不该问,寒露了然一笑,解释道:“他只是说不出话来,听是能听见的。”
“小时候生病,风寒,没钱找大夫,不知道哪儿找来的游方野郎中,吃错了药,伤了嗓子,哪怕是师父如何医治,再不能发出声音了。”
“这样也好,安静,顺从,保守秘密,没有比这更好的刀。”
话里话外,透了无数深意,镜郎也不再多问,只笑道:“我还是被你这药气熏醒的,好好的,烧这劳什子做什么?”
寒露轻笑道:“还不是为了给公子熬药,大冬日里,难为我们背了这许多干艾叶来回,没有功劳,也总有苦劳吧?公子不赏我点什么?”
“我连自己身上有什么都不知道。”镜郎大喇喇地一摊手,寒露脸上的笑意更深,睇了青竹一眼,又做出可怜姿态:“那就借公子身份一用,备些好汤水来吧,我与秋分人微言轻,身份微贱,连茶水都是自己煮的……”
镜郎最受不了美人楚楚的模样,忙催着青竹,青竹无奈,只得听令转身,寒露便推着镜郎进屋去:“还不进去,吃了药,正要捂着发汗呢,别受了风,浪费了我的好药。”
“我都捂着十天半个月了,你就让我吹吹风怎么了”
寒露才不理他,把他拖进了厅中,两人正推搡之间,头顶传来踏踏的脚步声,接着是少年明快的嗓音:“表哥,你醒了!”
君泽几步迈下了楼,到了镜郎跟前时,去势未消,神采飞扬,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不经意一侧脸,却正撞进寒露一双妩媚的眼中,口中的话,顿时断了半截儿,好似含了个核桃,期期艾艾的,发不出什么有意义的声音来,颊上一层层泛起了粉色。寒露不经意地冲他礼貌一笑,眼波流转,说不出的旖旎温柔,君泽的脸就更红了,倒似个四月里成熟的粉桃儿,粉嫩嫩,一碰就能炸出甜腻的汁水。
寒露唇边的笑意更深,好笑地撩了镜郎一下,镜郎蹙着眉,横了他一眼,又使劲儿瞪了眼君泽,不大高兴。寒露噗嗤一笑,挽着他的手臂,咬着耳朵道:“我这儿可有好图册,你可要看不要?”镜郎顿然就把什么表弟,什么不满,一起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牵着寒露就走。
可怜君泽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表哥和不知名的美人亲亲热热地一道离去,竟是谁都没理他。
第一百一十章 表弟
“青竹,今儿你别守夜了,去把君泽叫来。”
青竹整理铺盖的手微微一顿,闻言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镜郎蜷缩成一团,窝在软垫上,绷直了小腿,用脚尖轻踢了他一下:“怎么这个表情,你知道什么了?”
“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青竹木着张脸,一板一眼道,“不就是公子看腻了我,也腻了王默,这便要找些新鲜乐子了么?小人哪里敢不知情识趣,做这绊脚石,怎么敢不让步,这就把表少爷叫来,给您暖床。”
说着就赌气地丢了手上整理的枕头,转身就要走。
“哎哟,反了你了!你站住,哪儿去!”
青竹是当真生了气,吃了醋,镜郎这假模假式的呼喝也没吓住他,他只是摆着一张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漠然又疏离,真像个标准的下人,装出来的恭敬态度,在镜郎身边站住了,低头垂手,闷不吭声,镜郎拽他的衣袖,拉他的手,他也任由着去,就是没反应。
镜郎没奈何,让他坐,他也挨着榻边,落了半个屁股,坐了,镜郎分开腿,就往他身上跨坐下去,搂着他的脖子,屁股压着大腿扭来扭去,拿他当肉垫子,坐稳了。青竹也不挣扎,只是扭过脸,就是不与镜郎对视。
镜郎扳着他的脸,硬是要他看,青竹强了几下,究竟强不过他,只得任镜郎在脸上小鸡啄米似的吻了几口,又听他在耳边如此这般絮絮说了几句话,好半晌还是不吭声。镜郎恼得使劲拍了他两下,又低低说了几句,勾着他的小指,做了个拉钩许诺的姿态,青竹才缓过脸色,十分勉强,点了点头。
到了就寝时分,君泽换了寝衣,仍在外面罩了斗篷,抱着手炉,穿过走廊,扣响了镜郎的房门,拘谨道:“表哥……青竹说你找我?”
他与镜郎的房间,还隔了青竹与王默名义上同住的那一间,此时静悄悄的,已灭了灯,但君泽还是下意识地屏着一口气,不敢发出什么动静。
“进来。”
镜郎声音软绵绵的,君泽一听,就有些心猿意马,却不好就走,只能红着耳朵推门进去。
虽说是上房,驿馆里条件最优渥的那一间屋子,仍然简陋到了极处:靠窗放着一张妆台,铜镜昏暗无光;正中一张圆桌,摆了一套马车上提来的白瓷杯壶,桌面的漆已经磨没了,还缺了一个角,像被人啃了一口的月饼;角落里一架光秃秃没花纹的木头屏风,几张圆凳胡乱散着,床边一张交椅上,堆叠了无数个软垫枕头,该是镜郎的歇息之处。
镜郎已准备睡了,床帐放了一半,在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脸来,长发披散,无端显得温驯,室内一切粗糙,反而衬托他美貌几乎无瑕。
他也不与君泽客气,直接道:“冷得很,你上来,给我暖暖。”
君泽踟蹰片刻,把怀里毛茸茸的手炉递给镜郎,镜郎白了他一眼,缩着手,就是不接:“一股子皮毛气味,难闻死了……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几年前,不还哭着要和我一起睡么?”
君泽耳根通红,在晃动的烛火里低下脑袋,嘴唇动了动,没说出反驳的话,只得乖乖把手炉放到旁边的小几上,就要上床,又挨了一眼瞪:“脏死了,还穿着外衣就来!”又只能老实听话,镜郎说一声,便动一下,宽了外袍,露出底下丝绵的素绿色寝衣,爬上了床。
被窝里沃了两个汤婆子,早已暖融融,蓬松松,不是驿站硬邦邦沉甸甸,天知道多久没换洗过的被褥,而是从京城一路随身携来的松江棉,令人想舒展四肢的舒服惬意。只是再如何暖热,却也还是不如这十五六岁半大少年身上健旺的火力,带了蓬勃生机。
君泽一进被窝,镜郎便不由自主靠了过去,贴着他的大腿,又去拉他的手,君泽僵的不得了,要躲,又舍不得躲,只得娃娃一般任由镜郎摆布。
镜郎摸了摸他颇结实的手臂,又捏了捏腕骨,勾着他手指不放,君泽像被蚂蚁咬了似的,往后一抽手,险些从床上翻下去。镜郎愣了一愣,不由噗嗤笑了出来。
他这么一笑,几乎放出光来,君泽不敢逼视,舔了舔唇,别开目光,又让镜郎抓了个正着,蛮横道:“干什么不看我,我不好看吗?”
镜郎又被他的衣裳吸引走了目光,好奇地摸了一把他寝衣袖子上的折枝花样,笑道:“连寝衣都是青色啊,小君泽,这么喜欢青碧颜色啊,有什么缘故么?”
“对了,我怎么听四姨母喊你阿水,这是你的小名儿吗?哦对,你生在春天,难道就叫春水?”
君泽与他腿挨着腿,嗅着他身上的淡淡香气,舌头与牙齿都绊在了一起:“不、不……是秋水,秋水才是我的乳名。”
“望穿秋水的‘秋水’?”
君泽点一下头,镜郎看他这副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样子,就更想逗他,笑盈盈地再凑近一点,蹭了蹭他脸颊:“君泽才多大,这就要殷切等谁相顾了?”
风餐露宿了这么一段日子,他还不比镜郎,被人哄着惯着,除了辛苦,饮食上也没受什么委屈。虽然舞阳长公主严厉,但他自小也是锦衣玉食,高床软枕,自然要瘦,脸上嘟嘟的软肉消下去许多,慢慢现出俊俏的轮廓,比起从前一味温柔忍让,多了些成熟的气度。只是脸上软肉少了,触感大大不如以前,镜郎还颇觉遗憾,又贴着蹭了一下。
君泽瞬间绷紧了肩膀,呼吸沉重,又透出些急促,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眼睛直勾勾地,只盯着被子下某处,口中磕磕绊绊,勉强说道:“娘说,是,是,‘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秋水,并不是……并没有,没有等谁,没有这个意思……”
“哦,是说我们君泽的眼睛,波光盈盈,有如秋水一泓啊?”
他呼吸之间,都是豆蔻与丁香的淡淡甜香,一时之间,无数或见过,或是幻想过的色情场面,直直冲入脑海,君泽浑身一颤,闷闷哼了一声,耳根红的像是要烧起来。镜郎又要笑,又实在爱他这副纯情可爱的模样,愈发不肯放过,被窝里紧紧贴着他发抖的手臂,探手往他胯间一捉,就握住了一根又硬又热,很有一点重量的肉棍子。
君泽立刻颤着嗓音,轻轻地呻吟了一声,镜郎笑嘻嘻地圈紧了他,隔着浣洗过多次的柔软衣料,摩挲出它颇为可观的轮廓,促狭地拧了龟头一把,君泽重重一颤,无法自控地挺着腰,在他掌心里抽插起来。只蹭了几下,镜郎一把捏住了,凑到耳边嘲笑他:“小阿水,你不老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