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1 / 1)

抬头看到侍立在一旁的徐景昌,站起来,把人带去了御花园。天空下着雪,只因昭宁帝凡事喜欢跑御花园的凉亭,太监们只好在凉亭里备上大大的炭炉,烧的热气熏人,衬着庭外的白雪,别有一番风味。有徐景昌在旁,昭宁帝更是架起了铁丝网,叫御膳房送了鹿肉来烤着吃。

昭宁帝来凉亭,十次里有八次是议事,不可能放太多太监伺候。徐景昌认命的接过鹿肉,替昭宁帝烤了起来。徐景昌烧烤的手艺很是不错,庭芳就极爱吃他做的烤肉。昭宁帝也不例外,吃了五六块,才想起来招呼徐景昌:“一起吃,别只顾着我。”又喊太监,“去把太傅喊来,我们吃鹿肉不叫上她,她一准翻脸。”

太监一溜烟的跑去上书房请庭芳,不多时庭芳裹着个斗篷走了来,昭宁帝挥手阻了她的见礼,扫了斗篷一眼,皱眉道:“你怎生穿了个杂毛的?你家没皮子吗?”

庭芳笑道:“还没到最冷的时候,那长狐狸毛的穿着直出汗。”

昭宁帝道:“我觉得猞猁皮的更好,勇国公回了蓟镇,正巧儿赶上封山之前,得了好些皮子送进京来,回头你们带两箱回去。尤其是太傅,你身子骨没好透,万别冻病了。”

庭芳福了福身:“谢陛下。”

昭宁帝笑个不住:“你给我道万福,我还不习惯了。”

庭芳笑道:“穿着亮色斗篷,一时忘了。”

昭宁帝招呼他们夫妻二人坐下,庭芳看着退去老远的太监,问道:“陛下寻我来有事?”

昭宁帝道:“是突然想起一事,你觉得立太子,是遵循嫡长好?还是贤德好?”

庭芳道:“自是贤德。”

昭宁帝又问:“如何判定贤德?”

庭芳正色道:“其实不是贤德,而是能力。休信孔老二满嘴胡噌,三皇五帝无信史,打头一个皇帝秦始皇起,但凡文治武功的皇帝,我就没见着哪个不黑心的。”

昭宁帝无语:“你真敢说。”

庭芳叹道:“不想骗陛下啊,好听的话儿一箩筐呢,陛下往乾清宫里坐着,日日听的见。我是盼着陛下能黑心一把的。”说着又笑,“若能黑心成唐太宗那般,就最好了。”

昭宁帝撇嘴:“别样拍马屁,照样是马屁。”话虽如此说,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徐景昌默默道:还说我被哄成狗,你还不是一个鸟样!

昭宁帝把话题拐回来道:“能力又如何评判?”

庭芳道:“考试。”

“哈?”

庭芳道:“朝臣就是科举上来的,陛下想立贤,除了考试,还有旁的法子么?说这个品德好,难道那个就不好了?汉朝举孝廉,弄出多少幺蛾子。什么郭巨埋儿、卧冰求鲤,哪里是人干的出来的事?偏当做善行宣扬,不是逼人作恶么?所以后来才有了科举。我是不待见八股,好好的功夫尽下在格式上,闲的慌啊不是。可是科举本身是好的,唐朝分科取士就很好。前次我替齐郡王写折子,虽说的是宗室,其实天下都是一般。陛下若觉着没谱儿,就先设立一个谱,好不好日后再改。就譬如师兄做东西,鲜少有一次就能成的。”

昭宁帝苦笑:“试的两回,被人骂死了去。”

庭芳道:“想办点子事实,再没有不挨骂的。陛下只先别露出风声。我一年主持考四回,成绩都记录在案。尤其是算学!陛下就是天下的大当家,账都算不分明,好意思说当家?真到了那一日,陛下甩出一叠成绩去,众人也只好闭嘴了。”

徐景昌道:“瞒着殿下们可不好。”

庭芳道:“陛下很夸一回成绩好的,大伙儿就明白了。这都不明白的,那就是算不清账的了。”争宠都不会的,趁早滚。庭芳虽看不上宅斗风,可是宅斗风都玩不来的,还想玩政斗?她小时候在家可是无人敢惹啊!争宠是臣子的基本功。不能只会争宠,但不会争宠可就死定了。

昭宁帝赞道:“此计甚好!好太傅,回回我有烦心事,你再不同那帮人一般跟我啰嗦,总能想出法子解决。这便是你说的实事求是了!”

庭芳笑道:“也未必好,且试之。教弟妹,是教他们做人做臣子,这个我擅长;教皇子,却是不能了,只得陛下多费心。”

昭宁帝笑道:“太傅过谦了。”

说完了正事,三个人复又开始就着烧烤闲话。庭芳是个手残,昭宁帝比庭芳更手残,徐景昌一个人烤着三人份,大冬天的热的满头汗。可看二人吃的香甜,又觉着挺高兴的。

君臣三人尽兴的玩了一场,到申时初才收摊。雪下的越发大了,昭宁帝不放心庭芳的身体,硬压着她换了件斗篷才放出宫门去。却是才进家门,就撞上了在二门口打转儿的庭琇。庭芳忙问:“怎么了?”

庭琇见了庭芳,才觉得有了主心骨,急道:“四姐姐,二婶回来了。”

庭芳心头一喜:“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哪儿呢?”

庭琇急道:“姨母日日打发人去老宅和二房的宅子里问,今日去问时,说是已经到家了,住进了二房的宅子。我们欢欢喜喜的预备出门,跑腿的小厮却道……却道……”

徐景昌忙安抚:“慢慢说。”

庭琇眼圈一红,呜咽道:“庭理没了!”

庭芳呆了一下,问道:“没了?是什么意思?”

庭琇摇头:“我也不知道,大伯母与姨母已是去了二房,留我在家等四姐姐。庭松哥几个也去了。”

徐景昌当机立断的道:“备车,我们去瞧瞧。”

因带着庭琇,庭芳乖乖的坐进马车内,徐景昌骑着马在外头伴着,一路往二房去。国公府第都是顶顶好的地段,叶家后买的宅子就不行了。没有时常出入宫廷的要求,也没必要捡宫门口的地界儿买。因此定国公府与二房颇有一段距离,雪天路不好走,马车小跑了半个多时辰才到。

庭芳跳下马车,三步并作两步往内走。两进的院子,直直就能找到方位。才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争执。

只听叶俊德道:“横竖我是不去住的!”

越氏道:“你当真骨头硬,不想沾人好处,何必颠颠儿接了旨回京?”

庭芳与徐景昌对望一眼,掀帘而入。屋内的人见了这两口子,齐齐一怔。庭芳扫过屋内,发现越氏的父母也在。越氏很是憔悴,看着比陈氏还要显老。庭珮兄妹几个倒还好,屋中没有庭理,可见不并不是小厮听错了,而是……

苗秦氏见了庭芳,先福了福,又打圆场道:“原是想请二老爷并二太太回大宅住的,却是二老爷不大愿意。”

庭芳笑道:“这里虽好,只是窄了些。二哥哥几个住的好,二叔也别忘了庭松他们。还是搬回去方便。”

叶俊德冷哼一声:“叶某高攀不起!”

越氏脸色极难看,叶俊德一副要与庭芳撕裂开来的模样,她如何忍得?没有庭芳的圣宠,她们一家子且耗在海南,或一世就老死于那处。她还能忍,她的儿女呢?也一辈子陷在泥潭里不得翻身么?忍气道:“你方才听见了,三弟夫妻两个自跑去外头快活,现生死未知,难道撇下四五个孩子不管?”

叶俊德道:“倘或认我个叔叔,只管搬来便是!”

越氏道:“如何住的下?统共两进的院落,只边上有个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