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1 / 1)

通政使忙拍马道:“到底是皇子,臣等皆不及。”

站在身边的太子心中一跳,勉强笑道:“十一弟竟也看起史书来,有长进啊。”奏折整整二三十页,话语粗俗,却是尽可能的描述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包含了土地兼并的危害,以及禁令颁布后所需注意的事项。太子的心跳在加速,福王,竟是有执政之才的!

儿子争气,圣上心情多云转晴,朝通政使笑道:“是啊,难为他混世魔王的一个人,竟也想的到。”说毕,即刻颁旨,天下土地禁绝买卖。此招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你说禁就能禁了?但是颁旨在前,事后皇家想收拾地方豪强是,一抽一个准。至少,老家在华北地区的中枢官员,得火速写信回家,或能稍微抑制族人兼并。

北边受灾,从南边调粮,江南的米价登时如脱缰的野马。庭芳看着物价飞腾,眼皮直跳。她们积攒的粮食,仅够自己军队的开支。还得预备南边儿的水灾,是绝无可能腾出来的。江南城市化率为全国之最,无数人依靠的是买粮食为生,而不似农民自家囤粮。自有不法商人哄抬物价,江南的地界上,每日都能看见抢买粮食之人。连东湖这样的港口,米铺里日日尽空,红薯都没得卖。

然而辽阔的华北平原,需要吃粮食的太多了!京城只能持续调粮。前几年没有灾荒,全国多少存了不少,集中转运是可抗灾,问题又横在了眼前。朝廷没钱了!本朝一直穷的叮当响。前两年四处起义,圣上为了与民生息,即便知道风调雨顺,减免的税率也不少。朝廷当然也存了点钱,但那点子怎么够这样玩的?南边没准儿还发洪水呢!哪里能用尽了。面对哄抬粮价的商人,圣上恨的咬牙切齿,心里狠狠记了一笔,待过了灾荒,看他怎么收拾。

刘永年就是哄抬物价的其中之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刘家粮仓无数,等的就是灾年高价卖出。不过半个月,他已赚的盆满钵满。而刘永丰本人没有掺和粮食买卖,他贩卖的是奢侈品。华北灾荒,让江南门阀卖粮狠赚了一笔。赚了的钱,自然要消费。他跟着房知德不停的往西洋人手里购买宝石,然后借着关系网,在江南兜售。刘永年气的倒仰,他知道倒卖粮食是有罪的,但倒卖奢侈品没有。刘永丰在争夺族长之位上不遗余力,他能找到如此好路,所依靠的正是庭芳。

刘家兄弟一边席卷财富,一边争的你死我活。刘永年头痛欲裂的想,只要庭芳戳在江南,他的族长之位就不可能稳当。庭芳的逃走并不是秘密。先不提府兵吃的亏,她逃走的当天,乔装在大庭广众之下拖走徐景昌,就沦为笑谈。徐景昌在近海横行三年,江湖上有名有姓。他去寻徐景昌的麻烦,铩羽而归,那么大的动静根本瞒不住人。不消他宣扬,伶俐点的都已猜着徐夫人就是苏姑娘。只不过紧接着徐夫人变成了叶郡主,所有人齐齐闭嘴。甭管是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统统装死。

但不谈论不代表大家都忘了。刘永丰有意无意的在族里闲谈刘永年当年如何欺辱苏姑娘,众人便心中有数,逐渐倒戈。毕竟跟着个早晚要被整死是主儿,是没有前途的。而二房的刘永丰,已搭上了郡主的船。这就是刘永丰数次讨好的目的。他能否真的与庭芳建立交情不重要,族里人觉得他建立交情了即可。尤其是庭芳涉及外物,常要见人。今岁她的大衣裳,都是刘永丰所献。更是在族人心中印证了刘永丰的前程。

刘永年暂顾不上扭转舆论颓势,他调集了无数粮食,此番不卖出去,谁知道明年是灾年还是丰年?粮食都有时限,陈了便要打折。调度间,其妻袁氏走了进来,悄悄在刘永年耳边道:“族叔祖来信,圣上下令不许哄抬物价。此番咱们家冒头太过,仔细叫圣上记住。叔祖的意思是,略缩一缩,枪打出头鸟。”

袁氏所提的叔祖,正是如今内阁袁首辅。刘永年皱眉:“旁人没有咱们的规模?”

袁氏点头:“圣上都问到咱们家了。”

刘永年有些遗憾,可与皇帝对着干,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只得道:“压低价格卖吧,不能全折在仓库里,成本太高。只能少赚些了。”说毕暗骂其它的家族,简直不争气!才半个月就撑不住了!也配叫名门望族!

袁氏摇头笑道:“我不是很懂这些,如此,我便叫我爹回信了。”

刘永年道:“顺道儿替我问岳父好,还有多谢叔祖关照。”

娘家强盛,袁氏在夫家一直过的很体面。说完正事,施施然走了。哪知走到门口,又被丈夫叫住,回头问:“还有什么?”

刘永年道:“叔祖是否提过,朝中无钱?”

袁氏想了想,才道:“倒是听人说过,具体记不真了。朝廷有钱无钱,与我们什么相干?便是那粮食,朝廷不买,自有人买么。”

刘永年突然笑出声,阴冷的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朝廷艰难,我岂可坐视之?”

袁氏莫名其妙:“你想做什么?”

刘永年坐回位置上,写了封长信,而后交给妻子:“发往京中叔祖的府邸,切记,一定要亲自呈到他手上!”

袁氏知道丈夫有要事,立刻就飞奔去往娘家,信件即刻发往京城。

就在刘永年发出信的第五日,庭芳接到了一封没有落款的信。打开仔细一瞧,是楚岫云的亲笔,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刘永年在算计你,小心!”

第320章 汪汪汪

庭芳拿着信,沉默了许久。当日抬着刘永丰,是为了遏制刘永年,以免他胡编乱造自己的风流韵事,之时夫妻反目成仇。她固然信徐景昌的人品,但常年累月的被人肆意耻笑,再好的感情都很容易变质。她不想感情受损,更不想徐景昌遭受无妄之灾,故利用刘永丰狠阴了刘永年一把。但很多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即便是她,也不能随意把有一定实力的刘永丰用过就甩。她与刘永年的梁子,是暂无法破解的。所以刘永年想算计她理所应当。问题是,刘永年到底算计了她什么?楚岫云到底知道多少?她出言提示又是什么意思没有落款,代表楚岫云不想表明身份。一个在刘永年手底讨生活的女人,不可苛求。庭芳不是很信任楚岫云,担心楚岫云的信只是刘永年一系列圈套中的一环。三个幕僚凑在一处,皆想不出个所以然。庭芳才得册封,至少三年内都是安全的。即便圣上现就驾崩,还有个三年不改父道。刘永年想动手脚非常难。京中僵的一潭死水,秦王妃数次想破解都毫无办法。他们无法对付太子,天灾当前太子更没空搭理他们。除了圣上与太子,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伤害到一个背靠皇子的郡主。

庭芳放下信纸:“袁家有首辅,能混内阁的都不简单,冷不丁就叫他们咬了。若想做一桩事没有麻烦,是不可能的。咱们素来谨慎,见招拆招吧。”

钱良功道:“报信的人信的过么?”

庭芳道:“使个人悄悄去淮扬,打听一下会芳楼发生了什么。”得先知道楚岫云是什么态度。

钱良功看了庭芳一眼,提起会芳楼,一点异色都无,他们家四姑娘真是越来越凶残了。真可惜,是个姐儿。叶家后继无人啊,再好,也是徐家的。叶阁老待他不薄,此刻的遗憾真是发自内心。树哥儿有她一半也好。

任邵英道:“我总觉得事儿不大好。”

庭芳道:“谁有空?先送邱世子回京。”

任邵英道:“为何?”

庭芳道:“原先是借着他世子的招牌,让豪强们有所忌惮。如今师兄的封爵比世子还高,邱世子在江南就没有意义了。咱们毕竟……呃……他在京城会更安全。再则他年纪不小,该娶亲了。送回家叫他母亲操心去。难为他替我们挡了三年灾,不拘哪里省出一笔来,送往成国公府。”钱货两讫,看在邱蔚然付出过的份上,她就不计较当年成国公夫人不让徐景昌进门之事了。

杨志初道:“说起京城公府,先……咳……定国公家过的很……”

庭芳道:“我才扔了二百两回去。”

钱良功惊悚了:“哈?”这性子不像叶家的小心眼啊?

庭芳郁闷的道:“据殿下说,是真的要饿死了。我好赖封了个郡主,大伙儿盯着呢。算了,花钱买清净,省的师兄不好做人。全当打发叫花子了!”

任邵英不由笑出声来,大半年的相处,他早知道庭芳是个难缠的性子。哪知遇上了徐景昌的事儿,她就能手软。挺着个大肚子忙的脚打后脑勺,还花心思去照管邱蔚然。徐仪宾果然会哄女人,自愧不如!

几个人商议未果,庭芳只得把楚岫云的好意记在心里。散会!

庭芳现在有六个多月的身孕,腹部明显隆起,行动比之前有所不便。好在她身体素质绝佳,别说日常活动,骑马射箭都没问题。邱蔚然的姬妾们盯着庭芳的肚子,眼里全是羡慕的光。他们几个无根浮萍一般的人物,得生下了孩子,才算站稳了脚跟。偏偏死活怀不上,只能看着庭芳流口水。

偏庭芳率先处理的就是邱蔚然回京事宜。邱蔚然这几个月被庭芳扔去给丫头们教骑马。像邱蔚然这样罕见的全方位废物,是不能指望他有什么长进的,庭芳能做的只有督促他加强运动,并出手管理了下姬妾,同时扣了他的零花钱没钱就没办法买乱七八糟的药物。三管齐下,邱蔚然最近过的想死的心都有。

徐景昌回来时,听闻庭芳要打发邱蔚然回京,便先寻到表弟,告之此事。原还当邱蔚然不乐意,哪知他一脸欣喜的道:“好好好,我正好在江南住烦了。”一个月二两银子的生活,比娃娃还惨好么!

徐景昌:“……”

邱蔚然又道:“我说哥哥啊,你们成天忙的脚不沾地的为的是什么?钱赚够了就行,现在你是仪宾,何不回京城享福?”

徐景昌只得道:“我跟你不一样,我闲不下来!你回京之后,好赖学点东西,二十岁的人了吊儿郎当的,说亲都不好说。”

邱蔚然撇嘴:“老气横秋的,谁要说亲啊?没人管着岂不自在?看你现在,连楼子都不逛了,叫母老虎管的死死的。”说着猥琐一笑,“我屋里几个还不错,送你了?只说给我看屋子,保管嫂子不知道。”

徐景昌笑道:“你当你嫂子眼瞎?仔细她喊人揍你。”

“那你带去别处,日日在外头跑,你不说她哪里就知道了。”

徐景昌此点上同他话不投机半句多,懒得争辩,直接道:“你嫂子替你预备了好些东西,你送我个丫头,甭管我什么态度,她一准儿恼的全扣下,你可以试试。”

邱蔚然一脸同情的看着表哥:“她真的太厉害了,你不觉得憋屈么?”

三观迥异,没法往深了谈。徐景昌只好拿话搪塞:“谁家驸马仪宾四处睡丫头的?你扇皇家的脸,皇家就要你的命。这个道理还用我教?”